【喻黄】苍山雪（二十四）
一不小心就超字数了。
前文：
二十四、
这样一想，黄少天顿时不走了。照喻文州所述，以刘皓那种贪慕荣华、胆小怕事的性格，也就只能送送礼求个富贵安稳，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可能敢派人到镇南王的书房去偷文书。何况单看同自己交手那人的身手，也绝非是刘皓之辈能驾驭得了的人。
可真有意思，黄少天咬着牙冷冷一笑，几次三番地与他盯上同一个东西，他都不知道要说和这人有缘，还是应该怀疑这人根本是冲着他来的了。而且不是城尉府的人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跳出来和他交手，还妄言什么再不离去就要喊人来吓唬他。
你倒是喊啊！
黄少天感觉自己无形被摆了一道，不禁有点儿后悔没带着喻文州一起出来，不然一定能双倍地还回去，让那不要脸的暗中使坏的人再不敢算计到他头上来。
此仇不报非黄少。
他环顾四周，寻了个较为隐蔽的巷尾，敛了气息将身形隐在暗处，无声无息地开始等待。郑轩不止一次地同宋晓慨叹过，咱们少将军啊，若是日后没仗打了，出去做个杀手，保管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那种，一出手就是数不过来的钱。
这话说的，便是黄少天神鬼莫测的轻功身法了。
他在暗处一藏就是半个时辰，夜间静谧，风一停时寂静得连虫鸣叶振之声都听得到，可他匿在暗处，却全然不曾露出半点声响，完全叫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不久之后，终于有人从城尉府的后门走了出来，黄少天听得清楚，从后门出来的只是一人，但走到黄少天藏身的那条巷子的入口处时，来人就已经变成了两人。
“可累死我了，你明知道我不擅长口舌上的事情，还要我去虚与委蛇。”脚步较重的竟是个女声，一面往这边走一面向身边的人笑着抱怨，“我看对付这种人还得你去，不出三句话就能把人说个哑口无言，气得一口血憋在喉中了，哪里用得着我在这里耗一晚上。”
“辛苦啦老板娘。”在巷口处出现的另一人走起路来很轻，一听便知是上等的身法，此刻听了身边的女人抱怨，正笑着安慰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你说我敢往刘皓面前站吗，他可不是什么平民百姓没见过叶二少爷的，要是看到我这张脸，还不得吓跪下，哪儿还敢商量送礼的事情啊。”
被叫做老板娘的女人笑道，“你也是让人搞不懂，刘大人要是知道你是谁，哪里还用得着你去抢，还不备上比这更厚的礼直接抬到你家门口去？”
“这能一样吗。”黄少天听出这人就是那日在镇南王书房中遇到的人，也定是适才与他交手之人。那人又道，“送来的哪有抢来的有成就感啊，而且送到我家的，那不是给我爹的就是给我弟的，我们抢来的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了。”
“我才不信呢。”老板娘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到底是想做什么，但要说是为了钱，那你还不如说你是闲的没事儿就是看刘皓不顺眼，所以大半夜想找找他的麻烦，这样我还更相信一些。”
两人边说边走，眼见着就要走到巷尾黄少天藏身的地方了。听着二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和一路上交谈的内容，黄少天可算是听明白了。亏他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闹了半天对方和他打的是一个主意，都是看上了刘皓给陶轩送的这批礼，打算抢来据为己有。
怪不得要把自己吓唬走，这分明是怕自己抢了他们的生意啊。
黄少天冷冷发笑的一瞬间，陈果的脚尖刚刚迈出巷尾，只觉面前忽地刮来一阵夜风，未等她有所反应，身边的人已经脸色骤变，露出惊愕之色，随即又无奈地笑开，象征性地举高了双手，表示自己无力反抗。
陈果这才回过头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他们身后，两人刚刚走过来的地方，一个握着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手中一柄华光内敛的剑不偏不倚地架在她同伴的颈上。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惹上他准没好事儿吧。”难得被一柄寒光凛冽的剑架在脖子上，这人还有心思向她哭诉，顺便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对身后的人说，“哎哎你手可稳一点儿啊，这把冰雨上不知道沾过多少人的血了，我可还没活够呢，你别误杀好人。”
身份一早在镇南王府就已经暴露了，黄少天也没必要在此刻再多加在意，他将冰雨压在这人颈上，慢悠悠转到正面来。
借着天穹上寡淡的月光，他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我这半生杀伐无数，冰雨本就不知道沾过多少人血，用这种话试图激怒我有用吗。你我也算是旧相识，既然已经在我剑下，我难道还会给你机会让你跑了吗？”黄少天面无表情地说道，“叶秋。”
陈果目瞪口呆，指了指黄少天道，“你连他是叶秋还是叶修都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旧相识？”
“老板娘你害我啊！”叶修无奈叫道，“我本来还打算往叶秋身上推一推的，你说你把我身份都暴露了，这下我可瞒不住了。”
陈果忍不住在暗中翻了个白眼，你当人家是傻的吗，你刚刚还在那儿说什么你爹你弟，又说什么叶二少爷的，要不是看已经瞒不住了，她难道会无聊到多这么一句嘴吗。
黄少天显然也是明白的，故而这会儿脸色阴得吓人。叶修知他素来喜欢说话，可老半天都没见他说什么，便知这算完了，今晚怕是不能轻易脱身了。
这边还未想罢，那边黄少天已经冷笑着问道，“所以早在十几年前，我把你当成朋友，还伙同你上树摸鸟下海抓鱼的那个时候，你连一个真名真姓都没告诉我？”
“姓是真的，姓是真的。”叶修心虚，难免话中底气不足。但他心知黄少天的个性真正放在心上的不会是这件事，他现在故作生气，定是要在劫寿礼的事情上做文章。
“我就说呢，怎么看我认识的那个叶秋也不像是能把这偌大的一个南华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样子，倒是假装成镖局的人替人家护送车队，再把贺礼劫走，这种事儿看起来倒是更像你干的。”确如叶修所料，黄少天果然缓缓叹道，“现在我可不怕你喊了，你尽管喊好了，你最好把刘大人喊出来，也免得我还得刻意上门一趟去提醒他小心来历不明的镖局呢。”
“小黄将军啊，恩将仇报这样好吗？”叶修挑眉，“你能在这南华郡安身立足，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现在还有闲心来截拍劫人家的寿礼，还不是因为我偷了我爹的文书又给你盖了王府的印，我那个时候喊人了吗？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
黄少天丝毫不为他所动，“比不了叶府家大业大，小弟穷得要命，需得这笔买卖养家糊口呢，叶大少担待点儿，反正你也不缺钱。”
“缺啊，怎么不缺啊！”叶修哭丧个脸，“谁不缺钱出来抢啊，你别听老板娘胡说，我可不是看刘皓不顺眼也不是闲的没事儿，我是真穷啊！”
黄少天懒得理他这一番胡搅蛮缠，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打算直接把人打晕，绑起来带回去再说。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叶修忽然脸色一变，确是向身后的陈果喊道，“哎老板娘你可别动手！你打不过他的！”
陈果当然没有动手，她压根也不会武功，何况黄少天一直盯着她的举动，叶修现在受制于他，单凭这个女人不可能把从他手中脱困，除非还有什么别的人回来。
破空之声也正在此刻逆风而来，直击向他的背后。
这一下显然不是他能随随便便就解决的，可一旦他妄动，叶修势必会脱困。眼下南华郡诸事尚不明朗，叶修是敌是友也未能分辨清楚，还有他堂堂镇南王长公子为何偏说自己穷到要来劫自己境内官员的钱物，这个被她称作老板娘的假镖师又是什么人。
黄少天很清楚，倘若叫他脱困，再想找机会弄明白什么这些事，那可是难如登天了。
然而身后这一剑正奔空门而来，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不管不顾？不管不顾又如何？
能思索的时间不过刹那，黄少天不得不立即权衡利弊，随即原地不动，任凭那一剑刺向他的背心。他还就不信了，叶修真能让人杀了他不成？就算他真是敌非友，因为某种目的对自己起了杀心，他不是说他穷吗，黄少天的悬赏令可还挂得满大街都是呢，怎么着不得先换个钱花花？
冷冽剑气在身后暴涨，叶修面色微变，黄少天动也不动。
电光火石间，又是一人从矮墙后忽地掠出，手提长剑正迎上刺向黄少天背后的那一剑，两人缠斗在一起，未出几招高下立现。
叶修叹了口气，“小乔，停手吧。”
乔一帆也知战那人不下，听叶修这样说便立刻收了剑撤身而出，喻文州自然不会缠斗，也收了剑转身走到黄少天身边去。
“你怎么来了？”黄少天大喜过望。
“你出来太久了，这个时间不像是还能打探到什么消息的。”喻文州还剑入鞘，对他淡淡一笑，“我有点担心你。”
“咳，那什么……”叶修清咳一声，打破了这两个人之间突然诡异起来的气氛，“不是我煞风景啊，我们认输了，坐下来谈谈吧，去我们那儿还是你们那儿？”
喻文州有些诧异，不禁笑道，“这么好说话吗？”
叶修摆摆手，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罢了罢了，十多年不见了，小黄将军再也不是爬树摸鱼的小黄将军了，他这么正人君子，我总不好不领这个情吧。没办法，都老大不小的了，拉不下这个脸了。”
陈果听叶修开始满嘴跑马车，不由得暗自又翻了个白眼，至于叶修说的领情的事情，她倒是听不懂了。黄少天和喻文州对视一眼，陈果没有听懂的事情，他和喻文州却是听懂了。
适才乔一帆那一剑刺来，其实对于黄少天而言并不算避无可避。相反，他有一个最简单的也是大多数人下意识的解决办法。
他只需要转个身或者带着叶修往陈果身后避几步，那么暴露在冰冷剑光之下的人就会变成叶修或者陈果。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虽然能在黑暗之中匿去身形，但这些年沙场征战，冰雨的森冷剑锋之下，流得从来都是见得起光的血。
拿他人当挡箭牌的事情，黄少天做不出来。
而此时此刻，叶修领的也正是他这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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