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苍山雪（五）
久违了，这个冗长而慢热的故事，快要冷到北极圈了。
感谢每个看它的人，辛苦大家补前文了……毕业狗忙飞了。
五、
南坪群山之中，蓝溪阁宛若擎空之柱，无论外间事何去何从，始终岿然于主峰柳林之上，任红尘俗事奔腾四海，总能守住一方太平。
老远瞧见那山群中寥若星辰的阁宇时，宋晓提缰的手便不由得松了一下。
果真是方外之境，住着的大抵都是些世外高人吧。少将军回营那年只有十二岁，那么大点的年纪，在这种地方住得久了，竟还是舍得回去的吗？纵是他三尺微命、庸碌之身，一旦踏足此境，都不忍半分惊扰，勿说战火燎原，便是纵马疾驰都是罪过。
忽有风过，宋晓猛地清醒过来，他怀里揣着的是何等重要的物件儿，少将军再三嘱咐切不可迟误，他竟在此唏嘘慨叹起世事了。伤春悲秋从来都是京中纨绔的特权，纵论世间之事的，要么就是这蓝溪阁中的活神仙们，要么就是市井勾栏中唱的诗词歌赋里的呕哑嘲哳。他们这些杀伐征战之人，又哪里有这个资格。
现实正如裂骨割面之风一般阴暗冷冽，他再一抬起头来，只觉天空阴沉得好像要压在头顶上，而那山中群阁，似乎穿透了云层，是远在天外的遥不可及。
宋晓夹了夹马腹，再次驱马疾驰——
再怎么平静的世外桃源，也终归落在六合之内。即便京中波谲云诡的阴云卷不到这里来，但既然黄少天在这样的时候想到这里，那又有谁不在这斜月三星的方寸之中。
正这时，对面有一人一马自山上而来。宋晓轻勒马缰，拱手问道，“有劳阁下，敢问这可是去往蓝溪阁的上山之路？”
毛发如墨的黑马上是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身利落青裾，眸如朗星，面若冠玉的样貌，眉宇之间是化不开的一团冷峻。
听见宋晓勒马相问，他方才提缰回马，与人四目相对时却是意料之外的眉目平和，好像适才那一团寒冬腊月里凝住的冷峻一瞬间融化在了三月和风里。
青裾人答道，“正是上山之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第二个岔口左拐便是山门了。”
“多谢。”宋晓抱拳道谢，转身驱马离去。
烈云如火，转瞬间已是不见了身影。
那青裾人脸上的笑意也同样转瞬便逝，冰霜再次冻结在眉宇间。想他也算是个心思深重的人，此番山雨欲来，他心头忧虑深刻得在面上都要凝出实质来，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哪怕多他一人倾力相助，又如何能力挽狂澜。
也罢，多思无益，把这一趟差事办妥，他便上山请辞，因缘际会，福祸相依，日后如何日后再看吧。
思及此，他提了提马缰，打算继续向山下而去。
然而就在回马转身的一瞬间，刚刚枣红马上的人风一般掠去的身影忽地被打入了眼底，好像针扎一样，刺得眼珠生疼。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高头大马的左前蹄上，分明套着一枚发黑的银箍，寥寥数笔仿佛在眼前勾勒出一团烧红的云，顷刻间将理智烧成了飞灰。
山门之前，宋晓下马步行，未走出十步便已有人迎来，一人牵过他的马去，另一人引他入阁，施礼问道，“尊驾入阁，所为何事。”
宋晓未因对方是个阁中小弟子便失了礼数，当即将身上信物交与对方，拱手肃然说道，“北安郡黄氏铁骑亲卫宋晓，奉少将军令，求见蓝溪阁魏老阁主！”
那小童听了来者身份，立刻小跑入阁，未几便又归来，“尊驾请随我来。”
宋晓随他入内，到了一间静室门前，那小童便停了脚步，示意他独自进去。他在门外道了一声叨扰，便推门而入，不大的一间屋内毫无杂饰，地上一张小几旁坐了个灰髯老者，见他欲要行礼便出声阻拦，“不必多礼，坐吧。”
他躬了躬身，应声坐下来，“晚辈宋晓，见过魏阁主。”
灰髯老者没有出声否认，想必便是蓝溪阁阁主魏琛无疑，宋晓正想开口将黄少天所托之事相告，魏琛却已率先开口，慢悠悠地说道，“你所为何事我已知晓，方才拿来的东西也交给方先生了，小友稍坐片刻，勿要心急。”
宋晓听了他不紧不慢的几句话，心下却稍稍安定了些，这才略微放松了下来，但还是整个人绷得好似一张满弦的弓，“多谢阁主……”
“哈哈。”谢未道完，那边的老先生却笑出了声，宋晓被这几声笑搞得满头雾水，想来想去也不觉自己何处失礼，惹了老人家发笑。
“你这小友，恁地紧张。”魏琛眯了眯眼睛，叹道，“让你来办这事儿的人都不见得有你这般纠结，下山时去湖边照照你那张脸，眉毛都要拧到一起了。”
宋晓一窘，挠了挠后脑勺，“让前辈见笑了……”
“他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照他说的做便是了。”魏琛摇了摇头道，“他可不是个拿不住主意的，心里有数着呢。”
“我知道……”宋晓低声应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他只说了一半，便自知失言，立刻收了声。魏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好半天没有说话，直到里间来人将东西递出来，魏琛接过交到了宋晓手上，才笑着说道，“那就更不必担心了，诸事表象皆是幻影，到底如何决断，你心里也有数着呢。”
宋晓闻言一愣，猛地抬头看向魏琛。
魏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头，“你小子，不错。”
虽然那一瞬间有一股通天的暖流涌上心口，可是这种……被宠爱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宋晓只觉面上一热，低头不再说话了。
魏琛看了看窗外天色，也不再言笑，“兹事体大，我不留你了，拿好东西，下山去吧。”
宋晓应了再次道谢，又被魏琛拍了一巴掌，“你去问问那小子，我和他是什么关系，轮着找你在这儿一遍遍谢我吗？”
他委屈巴巴地摸着头，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阁主就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吗。”
空气似乎都静了一下子，许久才听魏琛低笑一声，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要给我惹多大的麻烦，我没让他滚过来挨揍就不错了，还要我给他带什么话？”
宋晓又一次没摸准魏老阁主的性格，但心下已经打算这次绝不再多言，立刻下山，免得再生出些许尴尬来。
“你告诉他，再好的一把弓，弦绷断了也是无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想什么玉碎瓦全，世上远远没有山穷水尽时。若有朝一日，当真走投无路，就回这里来吧。”
告辞欲行时，却听对面老者淡淡开口。
“纵是外界天地倒转，万般风云变幻，蓝溪阁也总有他一块栖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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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了，别打死我了。
咳，有缘下次更新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