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喻黄】苍山雪(六)

难得日更,久等了。你们的州终于出来了。


前文:


 (序)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喻文州将信送到,策马返回蓝溪阁时,已经是两日以后的事情了。这一路上他心中都惴惴不安的,那一团火云般的图样始终烧在他的眼中,欲要将眼底烧穿一般。上山后顾不得稍作休整,便急忙去找魏琛复命了,当然,送一封信而已,哪里说得上复不复命,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师傅,东西我送到了。”他进了门来,虽步履稳妥,却是走路带风的,礼尚未毕便开了口,“路上一切顺利,未有什么耽搁的。”

“做什么急成这副样子。”魏琛斜了他一眼,“回来了就去歇着吧,无事了。”

“师傅。”喻文州忙道,“两日前弟子下山时碰到有人上山,他骑的是黄氏铁军的烈风骑,是不是少……是不是北安郡派人来找您了?可发生了什么事?”

见他将那个脱口而出的“少天”硬生生咽了回去,魏琛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喻文州这小子,从小到大都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大事小事看着管着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让的,平日里倒像是他才是师傅而自己是徒弟一样。难得看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更不用说现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哪儿了,这么些年了,黄少天那小子连有没有他这么个人都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在这儿巴巴地念着,去年冬天还跑到国公府一趟,回来话也不说一句,也不知道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

魏老阁主这一沉思,喻文州心下更是一沉。以自家师傅的性格,天大的事情也是举重若轻的,好像这四海八荒都不如他嘴里那杆烟枪重,哪里有过低头沉思这一说。

当即他就急了,“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急什么,与你所料分毫不差。”魏琛道,“东西我已经请方先生写好交给他了,就这几日,变故必生。我料你也不可能在山上坐观事外的,既然割舍不下,现在下山……”

听了魏琛说与他所料分毫不差,他这才安下了心,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现在下山去追也是来不及的,他骑的是黄氏铁军的烈风骑,比我的马快得多。”

“你待如何便如何吧。”魏琛叹道,“师傅是老了,徒弟们一个个都大了,不知道孝顺师傅便算了,还一个个尽跑出去惹事儿,唉,管不了你们了,管不了,管不了了。”

喻文州哭笑不得,“师傅。”

魏琛深吸了一口烟,突出一连串的烟圈,把整张脸都罩在缭绕的烟雾中,方幽幽说道,“那件事情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你也不必耽于那方寸之间。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师傅,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教给你的,你的眼界和心力都在那儿摆着呢,错不了,别把自己画地为牢便是了。其实……”

魏琛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其实少天之后没有回来,未必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只怕是上了战场,心境有了变化,不再想回到蓝溪阁这等虚妄之处了吧。更何况,就算他知道了,也断然不会……”

“师傅,我明白的。”喻文州淡淡说道,“师傅也不必再瞒我了,不管是从旁处看到听到的,还是这些年我自己想通的,有很多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若是此前,我不觉得有自己责任倒也没什么,如今既然知道了,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喻氏一族已经因我遭受灭顶之灾,如今眼见着黄氏铁军将重蹈镇北喻氏的覆辙,弟子又怎能视若无睹。”

“……”闻及此言,魏琛半晌无语,默默地吸了半管烟,才叹息着开口,“你这孩子,那些人一个个舍生忘死的,不就是为了让你不要再卷入这风云中去,少天我管不了他,他到底是黄柯的儿子,可是你,你要是……师傅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只怕届时无颜到这九泉之下,去见你的父亲。”

“弟子相信当年祖父送我到蓝溪阁,并不是让我来寻一隅之地以求立身自保。师傅只是看似身处红尘之外,其实对世间诸事洞若观火,如今王朝衰微,一旦各地反声四起,眼见着就是天下大乱。更何况少天此时孤身一人独立无援,弟子唯有下山去,方才不负此身血脉,更不负当年与他的……”

听到最后,魏琛到底是变了脸色,虽然未曾发作,也冷着脸打算了他,好久才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你执意如此,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

喻文州扶裾跪拜,“师傅大恩,弟子永生不忘。”

魏琛站起身来,避开他这一跪,“你起来吧,我受不起你这一拜。”

喻文州不从,伏在地上扣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师傅保重。”

魏琛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窗外。喻文州也没有再留,一个人默默退了出去,留下了一室的青烟缭绕。

 

下山时,似乎是马驰得太快,好像有朔北的风迎面刮在脸上,他觉得连心里头都是一阵阵的剧痛,但却又是无比的快活。

他想起黄少天刚来到蓝溪阁的那一年,简直就像个撒欢的野马,阁主和方先生一眼照顾不到,人就又不知道蹿到哪个山林子里去了。那天他奉命到山里去寻黄少天,不知走了多远,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兽鸣,他吓了一跳,连忙奔着声音去了,结果到了地方就见一人一熊正隔着数米僵持着。

黄少天那时候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汗珠顺着脸颊不断地往下滑,两只手却紧紧地握着剑柄。可腿肚子打颤打得都要站不住了,再多一刻他就要拔腿往山下跑了。

这时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道稚嫩而平静的声音,“不能退。”

他一惊,没敢回头,也没敢动,听那声音又道,“不能退,你是持剑之人,若是这一步退了,今生今世,你就再也没有勇气拿起这柄剑了!”

 

很多年之后,黄少天忽然想起了少年时的这件事,才终于记起他和喻文州第一次是怎么见的面。其实他那时已经来了一段日子,与喻文州早便见过的,只是黄小将军从小是个什么性子,这山上飞禽走兽什么都是好的,单单是人,那是一个都不放在眼里,一个也都没记住。

“你当时难道不怕?”黄少天有点怀疑。

喻文州笑道,“怕死了啊。”

“那你还不让我跑!”黄少天给气笑了,“我还道你自小就五脏六腑都是胆,满腹诗书都写不出个怕字呢!”

“我于武学一道天资浅薄,也很少亲自上场杀敌,但是你不一样。”喻文州温声说道,眉目之间一片柔和平静,“你手中这柄剑,是注定要去斩日月定乾坤的,我就是再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一时的胆怯,而葬送了大好的前程。”

黄少天听头兀地一动,眼眶竟都跟着热了起来。

你看吧,喻文州这个人,就是这么讨厌,那才多大点的年纪啊,怕一怕怎么了,什么前程不前程的,他就逼着自己去考虑那么多。

他别过头去,避开那两道温和的目光,哼了一句,“快算了吧,也就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谁,不然你喻三公子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十个大好前程也不够赔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刻的喻文州并不知道前路何从,他只想自己骑着疾驰的这匹名驹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他早些冲进那一团笼盖四野的黑雾之中去,早一点抓住那个人的手,然后今生今世,再也不要放开。

“我选择了天下苍生,却弄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说错了,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他是被选择的那一方。而正是这样的选择,才让他遇上他最重要的人。

这一次,没有人可以强迫他,没有任何事可以阻碍他。他去阁下山,重回尘世,走入滚滚暗流,逆天黑浪之中。他再一次选择了天下苍生,更是要找回他最重要的人。

 

“我的胸怀可容苍生。”

好,我便许你这天下苍生。



///


别动不动就天下苍生苍生的,能不能好好谈恋爱了。

2018-03-09 评论-2 热度-158 喻黄喻文州黄少天唯洛苍山雪
 

评论(2)

热度(158)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