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苍山雪（二十二）
忙里偷更。
前文：
二十二、
听张佳乐这样一说，黄少天顿时迷茫起来。这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不知道算是怎么回事儿？
“失踪了？”黄少天问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说他死了？”
“现在大概还没死吧。”张佳乐无声地叹了口气。
黄少天更听不懂了，刚想开口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张佳乐正眸光幽深地看着自己，那目光实在是过于沉重和令人心惊，他被灼得一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会是在……！”黄少天满眼震惊地开口。
张佳乐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你别多想，这件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黄少天嘴上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心中已经开始飞速地思索起来，结果越想便越是坐立难安，张佳乐又不让他说，憋得他直到深更半夜还愁眉难展，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最后猛然起身跳下床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敲别人的门了。
于是，刻意避开黄少天好几日的喻文州穿着一身雪白中衣睡眼朦胧地打开房门时，就见那人绷着个脸站在门外，一本正经地开口，“我睡不着，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喻文州着实是有些始料未及外加目瞪口呆的，却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将他让进了屋里去，自己站在夜风中吹了会儿，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后才回身进屋阖门，又在案头掌了盏灯。
听黄少天讲过始末，他便明白了对方所忧何事。
“你是担心，张佳乐的那个爱人在朝廷的人手里。”喻文州将刚刚煮好的热茶舀进杯中，推给黄少天，“或者说，你担心他就是朝廷的人，张佳乐说他现在还没有死，你觉得他的意思是以后若是和你碰上了，他难免会有所损伤，而……慢些喝，小心烫口。”
黄少天一愣，已经凑到嘴边的热茶又放在了桌上，方才感到热气已经扑了满脸。
“是啊。”他叹了口气，“尤其是张佳乐最后说和我没关啊，怎么可能没关系啊，要是真的没关系他还提醒我这么一句做什么？你想想，如果我没有让张佳乐来帮我，那他肯定要去找孙哲平吧，这万一大孙真的在朝廷那边，那乐乐来帮我，岂不是要和他站在对立面了？这怎么是和我没关系啊。”
“我倒是觉得，孙哲平不见得是朝廷的人，或者说他和你一样只是形式上是，实际上心里早已不是，但是想离开的时候却陷在了里面。”喻文州道。
黄少天抬眼，“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当然不是。”喻文州笑笑，“你想想看，若对方是忠于朝廷的实权高官，张佳乐为他出谷，为何不去找他，而是来找你？他来问你一句到底是不是下定决心要起事，这是他在尽朋友之义，若你不曾决定，那他便不会助你，而是一个人去与朝廷为敌。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么他相助于你，有朝一日若有所冲突，有你在身边，总好过他单枪匹马一个人。所以他说与你无关，那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你与他的爱人为敌的，不管你究竟如何作为，都不会影响他的决定和事情的最终结果。”
他略略停顿，让黄少天稍作思考，又道，“当然，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推测不是吗？说不定只是少天你想多了，孙哲平未必会与我们为敌。”
黄少天还是不说话，只低头握着那盏茶沉思。
“我说的那些话，少天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吧。”喻文州突然道。
“什么？”黄少天愣愣抬头。
“可以喝了。”喻文州指了指茶杯，自己也端起来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说的那些话，你心里都清楚，不然你为什么来敲我的门，而不是直接去问张佳乐呢。”
“那你说，我应不应该让他……”
“不应该。”喻文州少有地打断了黄少天的话，声音还是温和的，态度却十分明确，“你千万不要动什么让张佳乐不再帮你的念头。”
“是是是的，我知道。”黄少天苦着个脸，“你刚刚说过啦，他来帮我是他已经决心和朝廷对立，得知我态度坚定之后才答应的，而不是为了帮我改变了自己的决定。如果他不帮我，他自己一个人也要和朝廷对着干的，是不是？我明白啊，你说得对，他是做得出来这种事儿的人……”
黄少天像是要给自己洗脑一样在那儿念叨着，喻文州让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有一件事情，张佳乐显然想过了，但是你还没有。你若为了不让他为难便执意将他赶走，倘若有一天，他当真站到了你的对立面，你二人又当如何。”
黄少天猛然抬头，像是因喻文州的这句话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面上神情不动，内心却猛烈地动摇起来，不可控制地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他不得不承认，喻文州说得对。
最终他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可能的，我和他永远不可能站在对立面上。”
听到这个答案，喻文州并没有很意外，或者不如说这分明就是他刻意引导黄少天思考出的结果。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当黄少天说出来这句话时，他还是感到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心酸和疲惫，又不如干脆说成是有些羡慕和嫉妒吧。
不可能的，我和他永远不可能站在对立面上。
黄少天如此满怀信任、没有丝毫怀疑的那个“他”，什么时候才能是喻文州三个字呢。
他笑了笑，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便莫要多想了，该来的事情迟早都会来的，你既然有所预料，多思也是无益。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黄少天听他说莫要多想了、多思也是无益这种话时，以为这就是结束谈话的时候了。也是，大半夜睡得正熟呢被喊起来谈心，没有发火就不错了，喻文州居然还对他笑，脾气也太好了。现在说这种话大概是要睡了，想赶他回去了吧。
黄少天当然不知道喻文州这一连几日是有意避开他的，他在魏琛那里确认了喻文州的身份，本来就觉得之前对他戒心太重，心里有些愧疚，可那些戒心说到底都在他的心里，就算喻文州感受到了也没有表示出来，这无缘无故地跑去道歉也有些奇怪。
他纠结良久本想找个偶然的机会聊聊天，谁想到老天和他作对一样，越想偶遇越偶遇不上，直到今夜他终于忍不住了，借张佳乐一事去敲喻文州的门，敲之前还在门前严肃地对自己告诫了一番：来找他只是因为大半夜的打扰师傅和方先生睡觉不好，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他才没有很想和喻文州聊天呢。
所以听见那句“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时，他强压心中狂喜，面上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是上山前说的陶督统五十寿辰的事情吧。”
喻文州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了，这人怎么突然脸红成这样，尤其是耳朵，充了血一样，摸上去一定热热的，让人想咬上一口。
黄少天对自己的状态浑然不知，还掩着心中窃喜坐在那儿试图正儿八经地讨论正事，“师兄既然开口提了，想来是已经有主意了吧，不妨说来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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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你个别扭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