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喻黄】寻骨番外 · 露从今夜白

《寻骨》一共四个番外,按照时间顺序也是有联系的。

提前说一下,前两个喻黄没有出场,上一辈的故事,也算是前因,介意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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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从今夜白


还未入冬,天气已经冷得一塌糊涂,夜里从营中回来,铁甲上凉得好像结上了一层冰,触手无温,凉气却一瞬间能楔进骨子里去,叫人牙根都颤上几颤,有时咬得紧了咬出血来也感觉不到。

孙承骁进了府便问张先生在哪儿,过了两道门都说在房里,走到了书房门口却说人去了藏书楼,他又掉头向藏书楼去了,结果楼内管事说张先生刚刚离开,往后院去了。

孙承骁应了一声,也往后院去,推开院门时总算见到了他要找的人。

月落乌啼霜满天,那人孤零零地站在一地霜露月华中,白衣寥落,孤单得仿佛是天上的仙谪了凡尘,却又难与凡人为伍,空留了满身的寂寞。

而他,就是把这神灵扯到人间来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吧。

孙承骁几次想开口叫他,都没有发出声音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儿个是少见的优柔寡断,最后倒是张秋林先发现了他,叫了一声殿下,他才点点头走到了他身边去。

“子卿。”孙承骁终归还是叫了一声,可叫完又没什么下话了,他都有点想不通这大半夜的他从军营赶回来是为了什么,莫不是就为了叫他一声,或是单单看上他一眼。

“这么晚了,我以为殿下今晚不会回来了。”张秋林淡淡说道。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凉得也像冰一样,不惹人间烟火的那种。这么深这么冷的夜里,人说话时呼出来的气都要在空中直接凝成水珠,可张秋林说话时竟连点儿白气都不曾吐出来,这人口中难道都是没有温度的吗。

孙承骁内心忽地起了波澜,好像有什么想法就这样萌生出来。

往前一步,去抓他的手,搂住他,吻下去,闯进他的口中,纠缠住他的唇舌,好去探一探,他究竟是天上的神,还是凡间的人,那张口中又究竟有没有半点温度。

抬手摸上那人的衣襟,孙承骁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他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解下来,在空中抖了抖,似乎想抖掉上面的凉气一般,可分明让那衣裳变得更冷了,还一面啰嗦着一面往张秋林身上披,“我不回来,你就大半夜的往院子里一戳,还穿得这么单薄,这是在干什么,看月亮吗,想家了?”

张秋林拢了拢衣襟也笑了,细长的指尖摩挲着衣领上绣着的云纹,“殿下说笑,我不就在家吗,如何还要想家。”

孙承骁一时语塞,听他把将军府当成家不知道当喜还是当忧。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见孙承骁不出声,张秋林又缓缓说道,“古往今来,人皆望月抒怀,依子卿看,是殿下想家了才是。”

听了这话,孙承骁蓦地一笑,颇带了几分自嘲,“我倒是想,可我哪有家,哪里有家可以让我想的。”

张秋林未做声,却突然觉得出冷了。

凉意非从风中来,而是从骨子中如潮水一般缓缓漫出来,渗进每一寸血肉中去。

“殿下是听说了晚上陈将军过府拜访一事才回来的吧。”张秋林道,“陈将军携夫人来访,我未着人报与殿下,殿下听后难免会心生不安。”

“没什么不安的,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府中人人皆知,子卿每一言皆可代表我本人,府中大小公事你皆可做主,不必过问我,我料你定不负我。”孙承骁道。

“那这一次,子卿要先向殿下请罪了。”张秋林话未落尽,已是衣角一闪双膝落了地,直挺挺跪在了孙承骁面前。

孙承骁眉头紧蹙,也没急着扶他,只问,“你这是做什么。”

“陈老将军是上门求亲的,他想把独生爱女嫁给殿下为妻,我已经替殿下答应了。”张秋林语气平淡地好像在说今晚的茶很好喝,“这并非公事,是殿下的私事,在下僭越,向殿下请罪。”

他这副不疼不痒的表情哪有一点请罪的样子,就那么孤零零地往地上一跪,看得孙承骁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既是私事,如何要擅作决定。”他问。

“殿下既然想家,那么殿下的私事,就等同于公事。”张秋林道,“殿下若想早日回家,还请听从子卿的安排。”

秋风萧瑟,白露沾衣,两人一站一跪,一时间相对无言。

好半天,孙承骁才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缓缓说道,“起来吧。”

张秋林面上终于不再是那一副冰冷淡漠的神情,反倒生出几分挣扎与彷徨来,似乎是在与自己做着什么思想斗争。可最后他也没有起来,只说道,“秋林有负殿下所托。”

孙承骁闻言一哂,笑道,“你这哪里是负了我。”

他话未说尽,张秋林也不答,却听明白了。

孙承骁又说了一遍,“起来吧。”

起身时,张秋林有些不敢抬头,孙承骁落在他身上的那两道眸光是那样幽深,那样沉重,是他张子卿这一生都背负不了的重量。

那眼里是带着话的,孙承骁刚刚分明是想说。

你这哪里是负了我。

你这分明是想让我负了你。

二人默了一会儿,孙承骁突然说道,“王大人已经找了我好几次了,他家里有个嫡出的女儿,正是适婚的年纪,想让我问问你的意思,我以为你不会答应,一直没和你说,现在想来,还是得问问你才是。”

“是同清阁王揽大人?”张秋林有些惊讶,“殿下若能得他相助,大业有望。”

孙承骁凉凉的一眼瞥了过来,不咸不淡地问,“如此说来,你这是同意了?”

张秋林低下头作揖,避开他的目光,“全凭殿下安排。”

 

王妃进府后三日,张秋林从将军府搬了出去。孙承骁在军营里没有回来,只听底下人报了一声,说张先生已经搬走了。

孙承骁淡淡地应了,却几乎要把手中握着的那杆枪从中间折断。

那一夜,张秋林站在霜露月华中对他说,“我不就在家吗。如何还要想家”,平静和理所当然得仿佛那真的就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如今他搬走了,从他口中的家里搬出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而这座将军府,从今以后,又到底是谁的家。

 

张夫人生子那日,孙承骁去了一趟张秋林的府上,他下马进院的时候,恰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张秋林正来迎他,闻声忍不住笑了,“殿下一来,这娃娃就生出来了,当真是有缘极了,在下斗胆,请殿下给取个名字。”

孙承骁忽感人成各,今非昨,更不知明夕何夕。

“就叫张佳乐吧。”他说,“佳者,善也;乐者,愉也。愿他一生远离苦难,喜乐无虞,莫要像你我一般,毕生抱憾。”

听他这样一说,张秋林心中骤然一凛,叹了口气问道,“殿下是已经决定了吗。”

孙承骁不答反问,“子卿想说什么?”

张秋林道,“我这几日思前想后,都只觉胜算不大,您就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你的意思我明白,胜算几成我心里也大概有个数。”孙承骁道,“复国军就像一盘散沙,本来就是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念头聚在一起的,我们已经暗中筹划了十年有余,若再不有何举措,只怕内里就要生乱。”

“殿下。”

“更何况,天下越来越安定,再等下去,百姓就已经适应了当今的统治,届时我等又如何忍心再掀战乱,让黎民平遭无妄之灾。”

听了这话,张秋林咬了咬牙,忽地跪了下去。

“在下斗胆,请问殿下,此时起事,难道就不会让百姓平遭无妄之灾吗?”

孙承骁淡淡地看着他,不惊也不怒,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他拽了起来,轻笑了一声,“这句话,你是不是想说很久了?”

张秋林低下头去,“是。”

“河山不再,舆图换稿,我生在帝王家,列祖列宗的英魂都在肩上压着,不管我是怎么想的,这话我都不能回答你。”孙承骁道,“以后你也莫要再说了,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请殿下吩咐。”

“无望山中我留下了一笔宝藏,请喻庄主设计了机关暗道,今已完工。这是地图千机谱,我把它交给你,此番一去,若我不能回来,你便带领族人迁入滇南避世,待风平浪静后,这笔钱财往何处用,全凭你一人区处。”

张秋林闻言大惊,一时间不知当不当接,结果被孙承骁把东西塞进了手中。他只觉那物重如泰山,当即又要跪下,却被孙承骁一把拦下。

“你莫要再跪我,且听我说。”孙承骁说,“这千机谱唯有闽南喻家庄的喻氏后人能够解开,待时机成熟,你可将此图拿与喻家庄,请他们出面解开地图。那时我已不在,有些话你就可以说,有些事你也可以做了。”

“殿下这是何言,是要把我推开吗。”张秋林一笑,眸中情绪翻腾,“子卿对天立誓,今生只为殿下复国大业计,断不做他想。张家世世代代守护千机谱,不见孙氏后人,绝不出山一步。”

“你这又是何必。”孙承骁笑得有些疲惫,眸底更是温柔得一塌糊涂,他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张秋林的脸,却僵在了半空中又颓然落下。

张秋林眼圈有些泛红,强颜欢笑道,“子卿祝殿下……早日回家。”

“好。”孙承骁应道,“我记得你说过,想找一个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地方,天下太平,江山稳固,不再有波谲云诡,不再需要算计人心,松花酿酒,春水煎茶,闲云野鹤一生。”

张秋林笑了笑,“殿下还记得。”

孙承骁也笑起来,“那就去滇南建一座百花谷吧,待繁花盛开,我就回来了。”

 

院外有风,霜寒露重。

院内有故人心冷,可院外事终不由人心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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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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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21 评论-2 热度-131 喻黄喻文州黄少天寻骨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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