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喻黄】寻骨 (五)

夜色凉如水,张佳乐穿着单薄的中衣,从屋内走出来。月光从空中泻下,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银白,显得更加凄凉。

转眼间已经是擂台的最后一天。黄少天认输后的第二天,那个叫喻文州的攻擂者果然没有出现,但却惹出了一堆以为剑圣败了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的人来。张佳乐长枪一横,将这些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打了个支离破碎。

结果到了第三天,居然空摆了一天的场子,整整一日都没有人上来挑战。张佳乐想,完了,自己这是要出名了。

于是后来坊间都传,说嘉世掌门是不是脑子有病,比武招亲就招亲吧,你居然找剑圣黄少天和百花缭乱张佳乐来守擂,你这到底是想让美人嫁出去还是不想让美人嫁出去啊。

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是嘉世和斗神起了矛盾,嘉世想让美人嫁出去,斗神不想。于是最后各退一步,嘉世摆擂台招亲,守擂的人却是由斗神来选,但斗神本人却不得上场。嘉世打的一手好算盘,可又如何料想斗神居然能请得到这样的帮手。

明眼人看是看出来了,但从来不会说出来。这就是后话了。

 

夜风飒飒,吹得张佳乐从头到脚都凉透了。他还记得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自己也是这样的一身中衣、挽弓而立,那一箭破空而去时,那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却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密不透风的黑。

“呦。”未等他从回忆里抽身,头顶上却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大半夜的,赏月也多穿点儿啊。”

张佳乐抬起头来,就见黑漆漆的房顶上坐了个人,听那语气,不用看脸都知道是叶秋。

“叶神这么晚了不睡,也是在赏月?”

话一出口,张佳乐便是一阵恍惚。记得那年春日,百花谷中涧水清澈,他晚间沐浴上岸,身上就随随便便披了件中衣。正要转身回去,却在岸边被人抓住了脚踝。

张佳乐吓了一跳,险些一脚踩到那人脸上去。就是那么一个停顿,他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张血迹斑驳的脸庞。

那个人又脏又有些粗糙的手掌握着他白皙纤细的脚腕,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小哥儿,这么晚了,到河边做什么呢?”

“看月亮。”张佳乐颇为痛惜地哀悼了一下自己白洗的澡,冷冰冰地刺了一句,“阁下呢?这么晚了,闯进我百花谷来,不会也是为了赏月吧?”

“那当然不是。”那人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美人赏的是月,我赏的,可是这赏月的美人。”

 

思及此处,他心下就是一阵烦闷。想着自己这可真是同黄少天在一起呆久了,嘴都要快过脑子了,什么话还没等想呢就已经说完了。可他又没有黄少天那个本事,人家能保证不该说的一句都不多说,说了的一箩筐都是废话。

唉,说都说了,还能怎么样啊?好在屋顶上坐着的是叶秋,堂堂斗神,总不会随意调戏人吧。

这边还未想完,那边就见叶秋拍了拍身边的瓦片,“既是赏月,当然屋顶最好。这位美人,要不要上来坐坐?”

张佳乐脸一黑——刚刚那些话,就当他没有想过。

足尖一点,人已经跃上房去,轻飘飘地落在了叶秋身旁。叶秋看了看张佳乐这单薄的腰身,又是点头又是叹息地感叹了一番,然后很是爽快地脱下了外袍递了过去。

张佳乐一脸嫌弃地接了过来,直接垫在了屁股下面,在叶秋身旁坐了下来。

叶秋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全当没看见了。

 

“深夜爬人家屋顶,叶神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张佳乐开门见山,一点儿都不拐弯抹角。

“啧,现在的年轻人啊,这性格可真是……”叶秋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听少天叫你乐乐,我也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张佳乐突然间觉得,夜里是真的有点儿冷了。他抽了抽鼻子,许久才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随便吧,怎么叫都行。”

随便吧,听得多了,都是一样的。

反正他都已经快忘了,那个人叫起他来,又是什么样子的。

 

“都说百花谷隐于人世,从不过问外物,如今你堂堂谷主,居然跑来帮我守擂台,若是叫陶轩知道了,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叶秋笑道。

张佳乐淡淡说道,“自百花缭乱第一日出现在江湖上时,张佳乐与百花谷便已再无半点儿瓜葛。”

他说得淡漠而决绝。

叶秋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了找人?”

“嗯。”张佳乐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唉。”叶秋被他的反应弄得有点儿无语,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本来以为今晚会是个漫长的夜晚呢,可乐乐你这么爽快,问什么答什么,弄得我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我也以为叶神会一直等着我去找你呢。”张佳乐也是一笑,却不自觉地又皱起了眉,最后缓缓说道,“我是担心少天,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儿。”

“那真巧。”叶秋也笑,“我也是。”

 

黄少天将喻文州一事飞书蓝溪阁,魏琛的回复只是确认了喻文州曾是蓝溪阁弟子,后因触犯阁规被他逐出门去,未与黄少天接触过,所以黄少天不认得。

前些夜里,喻文州再次拜访陶轩。叶秋发现嘉世暗中派出大量人马随他一同离开,往南去了。黄少天当机立断,尾随而去,将擂台彻底交给了张佳乐。

而今已是五日过去,擂台无事,黄少天也一直没有消息。

 

“那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作为交换,叶神也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之间没有冲突,而且我知道的一定比你想象的多。”张佳乐说,“现在我有种感觉,少天似乎也在局中。”

“都告诉我?”叶秋惊讶,“这么信得过我?”

“我是信得过少天。想必叶神也是。”张佳乐顿了顿,“呃……不过,这些话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不然怕是要飘起来。”

叶秋很以为意地同意了,连连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答应嘉世比武招亲?”张佳乐问,“或者说,陶轩用什么威胁了你?”

叶秋一下子就沉默了。

张佳乐似乎料到了他这个反应,眼珠慢慢转了一下,又问,“千机谱,是不是在他手里?”

叶秋听后就笑了。看来张佳乐知道的,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多啊。他点了点头,“是啊,他用那个威胁我,我也是没办法,毕竟……沐秋最后的心血都在那上面了。”

“给你们千机谱的人呢?”张佳乐骤然问,“他去了哪里?”

“那个人……”叶秋愣了一下,“好像叫孙什么来着,他来找沐秋解千机谱的时候就受了重伤,整个左臂几乎都废了。但你知道,那个东西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他好像挺急的,就留了个去处,说若是解开了可以派人去寻他,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去处?”张佳乐心下一震,该不会……

“是。”叶秋点了点头,“滇南,百花谷。”

“那你们去了吗?”张佳乐看了看叶秋的反应,便知结果,“苏沐秋已经是这几十年来最天才的阵法机关大师了,竟也解不开这千机谱。”

叶秋沉声一笑,淡淡说道,“我若是一早知道会有今日之祸,无论如何,当日我都不会让沐秋碰它。”

“你们去过无望山了?”张佳乐大惊。

“陶轩拿着千机谱,就是想借此机会找到同盟再入无望山,我之所以请少天前来,就是为了阻止此事。”叶秋说,“我不能再把任何人折进去了。”

“所以。”叶秋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张佳乐一眼,“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叶神既然已经去过,想必定是听说过,无望山中藏着一笔宝藏吧。”

“陶轩如此执着,就是为了这个。”

张佳乐缓缓叹了一口气,“千机谱,是地图。”

此话一落,叶秋瞪圆了眼睛,好一阵儿才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这种事情,居然是真的吗?”

张佳乐也诧异,皱眉问道,“你若是不信,又为什么要跑到无望山去?”

提及此事,叶秋突然笑了起来。可张佳乐分明看到,叶秋脸上的笑意,冷过深秋的寒露,刺得他脊背发凉。

“那是因为,陶轩告诉我们,沐橙不小心听到了他说无望山有宝藏的事情,以为是什么藏宝游戏,小姑娘贪玩说要去寻宝,他没在意,结果一转眼沐橙就不见了。”

“我们两个吓坏了,顾不上千机谱只解了一半,就仓促动身,前往无望山寻找。”

“沐秋沐橙是陶轩一手带大,视如己出。对他所言,我们自然深信不疑。”

 

岭南蓝雨山,蓝溪阁。

魏琛心情复杂地站在正阁的门前,盯着紧闭的木门,久久不曾动作。

前些日黄少天来信,他知道全然搪塞过去是不可能的,姑且解释了几句。黄少天难得地没说什么,倒是叶秋让他那只叫“知秋”的鸟带过来一堆废话。

“我说你当年做的那么决绝,一点儿情面都不顾就不由分说地将人赶了出去,人家在山下跪了三天三夜,你愣是连个屁都没放的那个少阁主就是喻文州啊?现在人家混得好了重出江湖了,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和老陶联手把你从蓝溪阁清出去,你瞅瞅你这都造的什么孽。那小子一眼都看不到底,不知道多难应对呢。”

“现在看来少天不可能不认识喻文州吧,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儿所以可一个字儿没有说啊,你麻利点儿快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下次是不是会说错什么话,少天现在状态也不太好,怪不得我每次说杭州城门他都不承认,合着是真忘了。”

烦死了。魏琛心想。比黄少天话还多。

老夫还没老到要你来替我操心呢。

魏琛叹了口气,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话虽然是这样说不错,但见面的尴尬还是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想。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两个人都只无声地沉默对视,没有半点儿声响。

魏琛实在是有点儿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一面暗暗骂着这小子这么多年不见学的更加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了,一面正打算先开口说点儿什么。

可他眸光一闪,就见眼前白衣一角轻轻掀动,面前的少年已经双膝落地,直挺挺地跪在了自己面前,而后干脆利落地扣了三个头,静静地伏在地面上。

随即,一道年轻而平和的声音跃进了他的耳中。

“一别多年,师傅清健如初,请受文州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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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仍然是一个需要交流的作者。


>///<然而剧透的问题小生也是没法回复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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