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喻黄】我命何辜

这是“我生何处”那个系列的第四篇,也是最后一篇。

最近各方面都不太顺利,耽误了一阵儿,好歹是赶在18年之前给这篇写完了。剩下的等明年慢慢填吧,反正目前还在慢热中……


前文戳我:《我生何处》

前文戳我:《我欲何为》

前文戳我:《我独何求》



我命何辜


文安三年八月初十,帝寿,举国欢庆。隔日朝会,议定三月后迁都夜城。

黄少天和喻文州是第三批出发的,轻装骑马,连半个随从都没带。这倒不是御林军放心他家陛下,实在是满蓝雨国再也找不出来个比他们陛下更能打的了,他们也想跟在陛下的身边,奈何被自家陛下一脸嫌弃地轰走了,说他要和喻大人慢慢走,顺路考察一下各地民生,你们这些碍手碍脚的,再来他就要打人了。

魏琛赶忙把他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宝贝御林军都给撤走了,还不忘了在那耿直的小伙子脑袋上拍一巴掌,说你是不是傻了,当年西海前线十年战火,咱家陛下都笑傲自如,别说遇不上什么事儿,这要遇上了什么,你难道还让陛下护着你吗?

可出发之前,魏琛还是强行反对他二人骑马,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喻大人着想,陛下你骑马倒是没什么,人家喻大人是个书生,是拿笔的人,你怎么能让人家和你一起颠簸呢。

从小到大,魏琛收拾起黄少天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就算如今徒弟成了皇帝,也并没有改变什么,最后到底是坐了辆马车。可这满皇宫的侍卫人家还是一个都不要,最后还是喻文州开了口,指名道姓地点了个宋晓来驾车。

黄少天心里堵得慌啊,心想魏老鬼到底算是谁那边的,居然还心心念念那个读圣贤书的喻大人能不能受得了策马颠簸。你真的知道你搞了架马车之后,他每天都在车里对你徒弟做些什么吗!

宋晓心里更堵得慌,亏他之前还担心自家殿下到底会落得怎样个处境,可别将那六年的光阴全都掉个个儿,也让他家殿下成了人家的榻上宾……他哪里料想,他家殿下是如此根骨清奇,居然有胆子当皇帝的男人。

宋晓幼时在少林学的功夫,这会儿从内心里庆幸起来。一路上为了当一个本本分分的车夫,他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这金钟罩都要修炼出实体了,赶着赶着车整个人都要坐化成一口不动如山的大钟,任凭里面传出怎么不可言说的声音,他都左耳朵出右耳朵冒,就是三个字儿,没听见。

结果黄少天从马车帘里面探出头来拍了他一巴掌,问他现在这是到哪儿了的时候,宋晓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差点儿把车赶到树上去。

“怎么了。”黄少天莫名其妙,“紧张什么?”

宋晓内心一阵抓狂,心想实在是没见过这么不像皇帝的皇帝,能不能不要没事儿和属下闲聊啊,搞得他内心无比慌乱,那他现在是该回话呢还是不该回话呢。

“穿过这片林子就到秦川境内了。”喻文州从车上下来,左右看了看,“今晚是过不去了,就在这儿歇了吧。等入了秦川,便是千里无沃野,地里根本长不出粮食来,即便纵马奔腾,也不用担心踏了庄稼。”

“不得不说是个仗剑天涯的好地方,是我会喜欢的,可怎么看也不适合你啊。”黄少天叹了口气,满口哀怨地说道,“你老爹当年是有多不待见你,你都自请废去太子之位了,封个王就封个好点儿的地方呗,居然把你打发到这蛮荒之地了,他就不怕两国再打起来,再把你给卷进去。”

喻文州笑了笑,“不是他要封给我的。”

宋晓一听这个对话走向,连忙默默走开,钻进林子里捡树枝儿生火去了。

“不是他封的?”黄少天疑惑,“难不成还是你自己要的?你要这么个地方干什么?当时两国还没有统一,这里是边境,一点都不富庶,更不像是能给你有朝一日重返朝堂提供什么助力的地方,就算你想从此远离权力漩涡,要学陶元亮种豆南山,也得找个有地的地方吧。你总不会是为了我……呃?你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当然是为了你。”喻文州道。

 

跳跃的火光下,黄少天的脸被映得通红,他拿着根树枝在火堆里拨来拨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撑着下巴淡淡地开口,结果这一开口差点儿把宋晓吓跪下。

“我一点儿都不想当皇帝。”黄少天道。

喻文州不料想他会说得这么坦率,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想当皇帝,可既然现在已经当了,这话可就别再乱说了。”

“你知道?”黄少天挑眉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你要是知道,当年为什么赶我走。你说你护不住我,我可不信。”

“那你明明不想走,又为什么要走。”喻文州道。

黄少天一愣,“谁说我不想走了?”

喻文州也不说话,一双黑得看不见底的眸子就这么不温不火地盯着黄少天看,直看得黄少天自己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子说道,“好吧,我这不是想帮你吗,你那个处境,我要是不把能握的握到手里,都不知道怎么把你从政治斗争都捞出来。”

“倒是你!”黄少天说着说着就不忿了,“我靠手中这把剑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啊!好不容易平定了一切就要走到你面前来了,你居然跟我玩儿失踪,带着人躲起来了。你是不知道我找不到你的那段时间我都怕死了,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喻文州问。

黄少天搓了搓手心儿,低声说道,“河山改姓,舆图换稿,国破家亡。我以为你会怪我,恨我,永远都不打算原谅我了。”

沉默来得太突然,空气里突然只剩下枯枝被火烧得劈啪作响的声音,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尴尬和死寂。宋晓突然想起黄少天带兵冲出西海防线,闯入秦川境内的那一天,喻文州正拿着笔写字,听了这话后突然无声无息地泪如雨下。

殿下当然是痛的,但至于怨否恨否,谈不谈得上原谅,就不是他该揣测的了。

 

“这数百年间,蓝溪自以为国力强盛,统治固若金汤。尤其是《西海盟约》签订之后,喻氏皇族更是挥金如土,京城贵族生活奢靡,官场上弊端重重,积重难返,却还在拼命粉饰太平。兄弟阋墙,父皇却庸懦,即便知晓几位皇弟都想置我死地,却只能视而不见,”喻文州缓缓说道,“国破家亡,改朝换代,那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这时夜雨恰好出了个你,可这又如何能怨得到你头上。”

喻文州自嘲地笑了一声,“若非我强定《西海盟约》,把你困在蓝溪整整六年,只怕这一天会来得更早。”

黄少天蹙起眉头。

“所以啊。”喻文州叹了口气,又道,“即便要怨,也是你怨我,哪里有我怨你的道理。”

“但是你完全可以不放我走。”黄少天道。

喻文州笑了笑,“这就是我的私心了。”

 

入了秦川境内后,他们弃了车驾,在喻文州所谓的“千里无沃野”的雪原上策马疾驰——只是土地不生庄稼而已,可自从两地商路打开,四海八荒商客汇聚于此,秦川早已不是贫瘠之处。

没有粮食不要紧,这里有大块的美玉大颗的玛瑙,有各色的美人各样的美酒,商业的发展远远超过了农耕,百姓生活富足,缺粮用银钱去换便是,哪里用得着自己下地耕种。

特别是夜城。

如今的夜城,土地面积扩大了三倍不止,新的皇宫即将修建完毕,城墙高大巍峨,水陆两端四通八达,各色人等往来不绝,比昔日旧都不知繁华几重。

入了夜城后,喻文州站在城关上指着下方一片繁华盛景对黄少天说,“你看,是你把寸草不生、尸横遍野的边境变成了繁华的都城,西海防线一撤,人们再也不用担心有战火丛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这里是什么样子吗?”

黄少天有些错愕,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那双在暗中观察自己的眸子来。

他当然记得。

两军交战,满城肃杀,那双眼睛的主人藏在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中,一样的落魄和潦倒,可目光却始终波澜不惊地打在自己的身上,仿佛只是想不动声色地看上一看,看看这个敌军的将领,面对着一座注定要弃守的城池,和满城敌国的百姓,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若非你那日将屠刀喝止,放满城百姓一条生路,夜城早便是一座白骨露野的死城,哪里还会有今日的繁盛。”那双眸子的主人而今站在他身旁说道,“两国的君臣各自被奢靡和仇恨蒙住了眼睛时,你却能如此清醒,实乃家国之幸。”

黄少天心想,只要你一直这样看着我,我就能一直保持清醒。

“你看如今的夜城,是多少人做梦都难以想象的样子。百姓富足,战端不起,四海平定,国泰民安。”喻文州缓缓说道,“至于这国家,到底是姓喻还是姓黄,又有什么所谓呢。”

“你真这么想?”

“当然是真的。”喻文州叹出一口气,突然问道,“那么你呢。”

黄少天一愣,“我?我怎么?”

“你真的不怨吗。”喻文州顿了顿,又问,“从来都没有怨过吗?”

“你做什么非要问这个。”黄少天对他一笑,迎面吹了好半天的风,才缓缓开了口,“当然是怨过的,一开始的时候。可我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里了,自然应该除之为快,我实在想不出你留着我是为了做什么。后来……后来我看出来你是那个意思,虽然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副皮相有什么值得你太子殿下看得上的地方,不过既然你看上了,我说不定可以利用你给自己铺铺路。”

“我暗中和你的那些弟弟们也联系过,对你也造成过一些不太好的结果,可你知道了以后也没把我怎么样。我觉得你可真是个痴情的人,可这样任我为所欲为,难不成就指望把我这一颗心捂热了,让我对你感激涕零吗。还是说你这个蓝溪太子实在是太天真,以为我孤身一人远在异国,又上了你的床,便是根顺水飘零的稻草了,只能依附于你。”

“但你待我也是真的好,不管怎么说你好歹是一国太子,说白了在他人眼里我当时就是个你养在府上的男宠,以身事人的。你就算对我再好,也不过是一时贪恋我这副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厌烦了,所以我得趁着你还没厌烦,多给自己攒几条退路。你下州县安民那次,我和你那个倒霉弟弟摆了你一道,我没想到那厮蠢到真想对你下狠手,你险些丢了性命,回到府上看我的眼神冷得吓人,我以为这就算完了,我识人不准,挖了个坑这下子终于把自己埋了。结果你什么都没有说,你就一直看着我,后来过来亲我,不停地亲我,还跪下来给我……你一个太子,好端端的干什么要给人做这种事儿,你怎么能给人做这种事儿。我当时就觉得你是疯了,可是就是那个瞬间,我发现我也疯了……”

黄少天说道这里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个苦涩的笑意来,“我发现自己内心生出了对你的歉意,觉得自己对不住你。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完了,我这铁石心肠到底是被你给捂热了。可是后来,蓝溪要生变故时,你赶我走。你说对了,我当时是不想走的,可是我留下来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让你死得更快些。恰好当时时机也成熟了,我便决定回夜雨重整旗鼓。可是你知道吗,我刚一走到夜城,突然就开始哭,我一个人蹲在地上哭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世上除了你还有人在意我,国内还有建宁,还有阿轩,还有魏老大在等着我,可是我走了,这么大个蓝溪国,哪里还有人会在乎你。”

“喻文州。”黄少天说了这么半天,喻文州一直没有出声,只沉默着听他诉说,这会儿听了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才应了一声。黄少天看了看他,继续说道,“这西海防线,我驻守了不知道多久。后来,我第一次跨过西海,是拜你所赐,从流血厮杀的战场被关进了你的东府,成了你养在床上的人,可那次我最终却爱上了你;第二次,我独自一人从蓝溪回到夜雨,将我蛰伏了七年的所有暗线尽数启动,但那一次我离开了你;第三次,我带着人马越过西海,终于将蓝溪也收入掌中,可我却找不到你了,几经周折,在我本来要第四次跨过西海时,我才终于把你找了回来;而这是第四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我失去你。”

黄少天说得太认真,目光灼热得仿佛能把喻文州看个对穿。

喻文州轻轻地笑了起来,黄少天一翻肺腑之言换来他这么不咸不淡个笑来,顿时有些挂不住面子地恼火,当即就要跳脚,却被喻文州轻轻按住了肩头。

“你当然不能再失去我了。”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笑弯了眸子,“我们少天这么不喜欢做皇帝,要是没有了我,那堆成山的奏折岂不是要批阅得头发都掉光了。哪还有时间在御花园偷偷舞剑,再卷下来一地的落梅,把那照看梅树的小宫女吓得眼泪汪汪的还坚决不承认。”

黄少天抬手一蹭鼻尖,也跟着笑了起来。

 

日光大盛,朔北风来,衣襟猎猎。

前事不再,后事不改。曾问此命何辜,原是苍天眷顾。

我几度沧海,觅尽荣枯,终于能与你携手,看这江山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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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何处,足下万里归家路。

我欲何为,故园东望鸟飞回。

我独何求,阶前夜雨空自流。

我命何辜,几渡沧海觅荣枯。

2017-12-27 评论-34 热度-344 喻黄喻文州黄少天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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