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喻黄】 当时少年。

友情预警。慎入。写完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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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四顾,银亮的雪峰高耸入云,天空是不染尘杂的蓝。寒风卷着雪砂,呼啸着抽打在疲惫不堪的身体上。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冰冷清净的空气闯进胸腔,却带着浓重的血腥,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此身究竟何在。

蓝雨国内最大的隐秘,一个直属皇帝,只受皇帝一人调令的杀手培养大本营,一个肮脏的收容所,一座人间的炼狱。这是千砀雪山上的无望谷,正如它的名字一般,一旦陷入此地,便是永无止境的绝望。

或是罪臣遗子,或是他国亡奴,或是流浪孤儿。大多是在幼童的时候便被收入此地,在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中摸爬滚打,不停地撕咬争夺,忍受一切暴虐与折磨,为的或许只是日落时候两个冰冷的馒头。

每天都有人死去,尸体像是破旧的沙袋一样,横七竖八地堆在泛着恶臭的马车上,向所有的人昭示着,人命在这里是多么的不值钱。然而现实再残酷冷漠,也总是要给人卑微的期盼与希望的,哪怕渺若微尘,哪怕遥不可及,那也是苟延残喘的动力。

在这里的人,挨过一切苦难折磨,为的都不过是这一天罢了。

这场名为“困兽”的试炼,每一年的三月十八开始,到四月初三结束。当年所有年满十八岁的人,不管你是否愿意,不管你在无望谷中生活多久,都会被丢入这里。在短暂而漫长的十五日中,没有人会理睬你,更没有人会制约你。你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只要你能活着走出这里,就再也不用过之前那种耻辱而卑微的日子。

蓝雨国皇帝最大的倚仗,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灭魂”之中的每一个顶级杀手,都是从“困兽”中走出来的,都经历过一样的人间地狱。

黄少天用一只手和牙齿将左臂上充当绷带的布条勒紧,扬了扬手里的剑,清澈的眸中闪过冰冷入骨的寒光。地上倒着几具尸体,喉间的切口短小而精准,一击致命,冰雨的剑刃上犹挂着殷红的血珠。黄少天冷漠地收剑,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对面的三五个人显然更没有这个意思,见他收手,转眼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真烦啊。他吐出肺部一口浑浊的血腥气,眸光漫然扫过四下。

这已经是他在“困兽”中的第四天,这一次总共有一百七十八个人进入试炼,而名额限定是三个。这一百七十八个人中,最终能够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只有三个。

至于剩下的一百七十五个,说不得会有多少成为冰雨剑下的亡魂。

转过身时,他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向了正靠着树休息的那个人,一脸嫌弃地开了口,“我说你给我系的这是什么啊,打到一半结居然开了,绷带都散掉了。要不是我解决的快,等我收拾了他们,回头一看,自己的血估计也流得差不多了。”

分明是他精力不济,交手的时候不慎,被对方划了一剑,却还要强词夺理,赖到别人头上。可靠着树的人却并不反驳,略显苍白的面上镶着双黑如墨玉的眸子,能吸人魂魄一般的深不见底。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温顺从容的,丝毫不具备攻击性。

黄少天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找上了他吧。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清傲与高贵,与他们相比,简直就像是一块璞玉掉到了一堆牛粪中,即使蒙尘,却仍然会让人一眼注意到。不管是无所企图的人,还是不怀好意的人。

当然,虽然算不上不怀好意,黄少天也不觉得自己没有企图。哦,还有,他说的一堆牛粪也当然不包括他自己。

那人从树荫下走过来,见了他通红而布满血丝的双眼,问道,“你还好吧。”

“说实在的,不太好。”黄少天很大方地提供了答案,“最多还能撑一个时辰。”

“你去休息一会,我来守着。两个时辰之后我们交换。”对方略作沉吟,简短地交代他。

黄少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挑眉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敌人。

少年淡淡一笑,“若我所记不错,似乎是你先找上的我,让我为你包扎一下。”

“哦,那好吧。那我换个问法……”黄少天想了想,确实有他说的这么回事儿,于是他话锋一转,问道,“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你也可以去找别人,毕竟你的实力很强,应该有很多人会想依附你。当然,我也会去找别人。”少年慢条斯理地说,“但若是如此,那么最后……”

“最后我们会变成敌人。”黄少天截下了他的话头,明亮的瞳孔缩了缩,露出个耀眼的笑容,“你不想和我成为敌人?”

他也不指望对方回答,便自顾自地下了定论,“那真巧,我也不太想和你动手。”

年轻的剑客大摇大摆地走向少年刚刚靠着休息的那棵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倚靠了下来,双眸阖紧,盖住了满眼精明锐利,迅速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夜晚,所有的人都会放松警惕,所以所有的人又都格外警惕。黄少天睁眼就看见那人站在他几步之外的样子,腰背笔直,手上寒光凌厉。

“醒了?”他动都未动,便听前面的人开了口,显然不可能是跟第三个人说话,“留了两个馒头,赶快吃了吧。”

手边果然放着两个馒头,垫了一层落叶,却还是沾了不少土。但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困兽”撕咬之时,一个馒头,那都是要死人的。

黄少天抓起一个带土的馒头便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一边想着,看着弱不禁风的,但这都四天了也没见他受什么伤,居然还能弄来饭吃,看来比看上去要厉害的多啊。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他咬着馒头模模糊糊地问。

“被你盯上,那种感受可不怎么舒服。”前面的人苦笑着走到他身边,“如芒在背的,想无视掉都不行。”

“哦……”黄少天漫不经心地应了。眼神太具有攻击性,容易被人察觉,得改。

他觉得嘴巴有点儿寂寞,却意料之外地不想长篇大论,可能是这几天精神时刻紧绷,到现在也没有缓过劲儿来,连说话都觉得累了。

“你看这里像什么?”少年在黄少天醒来后才开始进食,干裂的嘴唇上冒出细小的血丝,口中咀嚼着同样干硬的食物,咽下时几乎哽在喉咙中,面上泛起苍白,显得整个人更加没有攻击性。

“什么?”黄少天警惕地抱了抱剑。

“像不像养猪场。”少年笑着,眸光淡淡扫过夜色中的方寸天地,仿佛看到了隐于其中的一群猪,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黄少天身上。

黄少天心里忍不住骂道“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可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至少比他那个牛粪的比喻要形象点儿。

可转眼间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养猪场?猪好歹还一日三顿地喂着,等着长肥了卖钱或是宰掉,而他们呢?

这里分明就是修罗场,是地狱。魑魅魍魉出没之所,恶鬼罗刹横行之地,没有人,只有孤魂野鬼,只有行尸走肉。

他们,连群猪都不如。

 

“那个,我休息好了,你去睡吧,晚上我来守着。”他三两口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将乱七八糟的情绪连同一声自嘲的冷笑赶出了脑海,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哦对了,我叫黄少天,怎么称呼你?”

寂静的黑夜里,少年冷落了夜色的眸光打在他的身上,借着清冷的月色,声音也洗练过了一般的纯粹无杂,“文州,我叫文州。”

“文州?文州?文绉绉?”黄少天咬着舌头重复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记住对方名字的窍门,“看你长得这么弱不禁风的,结果还取了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到底靠不靠谱啊。”

他扛着剑走到警戒位置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姓文的呢……”

喻文州陷在深深的夜色中,嘴角勾起了一个隐约的笑意,定格在了黄少天的背影上。

 

时间在高度的紧张与警惕中被无限地拉长,每一个时辰似乎都掰碎了,化成最细密的折磨,渗进每个人的四肢百骸去。人被现实逼疯了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黄少天和喻文州默默地啃着冰冷的馒头时,隐约地庆幸着,至少自己不用去吃人。

“最后一天了。”黄少天仰头看了看天幕,“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他们的处境很不妙。

黄少天本身就是一个仇恨的靶子,毕竟他是这里面最强的,如果不打倒他,那么所有人都有可能被他杀死。所以群起而攻之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

而喻文州毫无侵略性的外表又会给人好欺负的感受,同时,一块掉进牛粪堆里的璞玉,黄少天都看见了,牛粪当然也能看见了。

左臂的伤一直都没有好,撕裂越来越严重。虽然有轮换,但他们面临的压力也过于强大,体力无限度地透支,又得不到及时的补充。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讲,人肉要比馒头更能满足他们此时的生理需求。

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都已经到了忍耐的极点了。还有最后三个时辰,“困兽”的牢笼就要打开,这个时候任何微小的疏漏都是致命的,他们两个没有再一人休息一人警戒,而是双双持剑,五感全开地注意着一切风吹草动。

可敌人是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的。

体力不算充沛,但显然余力尚足;伤损也不是没有,但却比他们要轻得多;最要命的是,是熟人,无望谷中每日一同训练的熟人,不同于他和喻文州仓促之间的联手,对方显然有着娴熟的配合,并且事实证明,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这不是黄少吗,别来无恙啊。”对面的人认出了他,与同伴相视一笑,友好地说,“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你个忠告。”

“二对二你们是没有机会的,不如杀了这小子吧。毕竟最后是要三个人的,而且你们只是临时搭档,到这里也可以了。”

“或者你需要我们的帮忙,那也可以。虽然我们不是很想插手。但毕竟你们也联手了这么些天,黄少下不去手,我们自然可以代劳。”

耳膜在震动,心跳如擂鼓一般,几乎要震碎了胸膛。

对方说的如此在理,他和喻文州对视一眼,发觉无力反驳。

可是……黄少天眸中寒光迸射,冰冷的剑光划破了寂静的苍穹,两人点地而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牛粪就是牛粪,还想染指璞玉不成?

 

一切都结束了……

雪域清晨的阳光干净明亮,穿过雕花窗格,斑驳着落在黄少天脸上,将他从昏睡中拉了出来。睁开眼时犹不敢相信,十年炼狱已成昨日,历历幕幕刻骨铭心,却真真正正地过去了。

喻文州就躺在他的左侧,双眸闭上,黑白分明的眸子沉睡在长长的睫毛下,毫无防备地沉睡着。真不敢相信,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从“困兽”中走出来的,真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之前在无望谷的日子中似乎没有见过这个人。虽然谷内的人很多,他也不见得全都认识,但这么个难以忽视的人,若是时间呆得长了,怎么也不会没注意到吧。

黄少天盯着他便想出了神儿,没一会儿便见喻文州的眉头微微一皱,双眸毫无预兆地睁开,露出了那双幽黑的瞳仁,定了定神儿之后,嘴角苦笑着,“我原想着多睡一会儿的,可被少天这样眼巴巴地盯着,我觉得头皮都要烧起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睡下去了。”

“真的结束了啊,我们这都睡了几天了,也没有人管。”黄少天把自己翻了个面儿,趴在榻上抱着枕头。身体的重量压得全身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也某种程度上更加印证了眼前一切的真实,他痛得直吸气儿,却还是龇牙咧嘴地笑着,“有点儿不敢相信啊……”

喻文州含笑看着他,温柔的眸光背后却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少天生有没有想过,或许今后的日子,还不若从前。”

“怎么说?”

“少天之所以会在那么多人中找上我,说到底是因为不嗜杀吧。若说此前的日子,虽在人下苟活,但每次动手大抵都是被动反击,非不得已才痛下杀手。但从我们走出困兽的那一刻开始,虽迎来了锦衣玉食,再不愁生计,但却也意味着今后要向素昧平生之人下手了。”喻文州低声道,“少天难道不曾想过吗。”

“当然是想过的。”黄少天嗤笑一声,“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得活下去,不停地向上爬,才有可能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看起来不像是有这种野心的人。”

“你以为是哪种?真有野心的人才不会每天把野心随随便便挂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方。”黄少天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文州不也是一样?”

我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喻文州心想。

黄少天默了一会儿,问道,“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来这里多久了?”

“不足两年。”

“难怪啊。”黄少天了然,“那你的功夫底子应该都是之前练出来的吧,这么好的身手也会被抓到山上来?你不会运气这么差遇到了哪个大人物了吧。”

大人物么?那的确算得上是天大的人物了。喻文州心里还是要冷笑。

“说来话长了。”他对黄少天却淡淡笑着,眼中依旧笼着朦胧的温柔,隔绝了一切不该有的情绪,“父亲专宠妾室,想让庶出的弟弟继承家业,可长房嫡子在世,若非败坏德行,不可废长立幼。所以母亲刚刚离世,他便把我送到了这里,对外宣称我重病去世了。”

黄少天无声地睁大了眸,下意识地咬紧了后槽牙,免得自己一下没收住舌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徒惹他伤心。

真是人比人吓死人啊。

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惨的了,可即便是家道中落、满门亡尽,那也是拜他人所赐,寻得到仇家,也有着报仇的方向。而在此前,他的生活是幸福的。严厉而稳重如山的父亲,温婉慈爱的母亲,威严又以他为荣的祖父,举家和睦,其乐融融。

相比之下,文州实在是……好吧,黄少天承认他肚子里墨水少,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满意的形容词,又或者这实在是有些令他心惊。宠妾灭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荒唐残忍到把亲生儿子送到这修罗场来,这岂不是比没爹没娘的孤儿还要悲惨吗?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怎么了?”

“啊?什么?” 

喻文州眸光温和地打在他的面上,“见你半天不说话,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说话的。”

“你……心里恨吗?”黄少天小心翼翼地问。

“恨什么?我父亲,还是我弟弟?”喻文州毫无芥蒂地谈起这些,唇角犹挂着淡淡的笑,“我弟弟很可爱,从小就喜欢粘着我,得知我重病去世了,说不定会茶饭不思地哭上数日。母亲一生悲苦,只盼我能寻得所爱,平安无虞,莫要如她一般被人辜负。可惜我深陷此囹圄之地,连她这点儿心愿都不知如何能满足,又哪里还有什么恨不恨的。”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问题的关键分明不在这里吧,黄少天却在他的话中一瞬间抓住了“寻得所爱”四个字。他……不会还有个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人,已经订了亲就要成亲了,然后母亲离世,他又被父亲丢在了这里了吧。

真是太惨了那……

喻文州全然不知黄少天已经被自己无穷的想象力震撼住了。

“少天问喜欢的人?”他垂了垂眸,似乎想掩住什么情绪,可下一刻又突然明亮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黄少天,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应该是有了吧。”

黄少天神游物外,回过神儿来就撞上了两道灼人的目光,突然就觉得耳根和面上都隐隐发烫。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总觉得有些心虚,不敢迎上那双明亮的眸。

清冷雪域最后的安生日中,阳光层层叠叠地洒进屋内,穿着白色中衣的少年偏着头趴在榻上,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羞红了整张面庞。

 

养好了伤之后,他们见到了更高层的人物,正式被编入组内,真正成为了“灭神”中的一员,他们的顶头上司叫做魏琛,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不正经的人。所以当一个十分不正经的人很正经地提醒你要小心一个人的时候,就证明这个人真的很危险。

可箭在弦上,由不得选择,黄少天明知道这杯酒有问题,但对方是和魏老大一个级别的人,也算是他们的上级,喝杯酒而已,如何好推脱。正想硬着头皮接过来,酒杯却被一只细瘦纤长的手接了过去,耳边同时传来喻文州的声音。

“少天不会饮酒,不如便先让他回去,我来陪何堂主饮上两杯吧。”喻文州一滴不剩地饮下那杯酒,眸中晶晶亮亮的,闪过摄人心魂的光,“不知堂主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那自然是好极了。

黄少天毕恭毕敬地退出门去,拔腿就往魏琛处跑。

他几乎是拼了命地用尽一切办法飞奔着,等他终于带着魏琛回到刚刚他们被迫赴宴之处时,那推开门的力气几乎将门砸烂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真的感到后怕。

他砸开门的那一刻,喻文州已经那姓何的堂主撕烂了衣裳,正压在桌上想要进行凌辱。黄少天清楚地看到他唇齿间暗藏的星芒,文州必然是鱼死网破也不会从的吧,可若真做了什么,后果显然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承担的,幸好,幸好……

“瞧瞧这是个什么样子,快把他带下去处理一下,我要与何堂主叙叙旧。”魏琛笑眯眯地吩咐着。黄少天连忙将喻文州带走了。

一路带回了房没错,可完全没有人告诉黄少天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啊!

喻文州的情绪还算稳定,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可被撕破的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躯体都浮上了红色,就更不必说已经滚烫的脸庞和蕴满水汽的眼底。他不轻不重地保持着匀称的呼吸,显然是在有意克制。然而能被那号人下在酒里的东西,要是光靠忍就能忍过去那也太好笑了!

似乎被下了药的人是他一样,黄少天急得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文、文州,你没事儿吧!这要怎么解决啊!我……要不要我回避一下啊?啊?你自己能解决吗?我,要不我去花苑给你找个姑娘?”

喻文州看着他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心底更是一股邪火猛然烧了起来。他闭了闭连眼底都泛出红色的眸子,喉咙艰难地滑动。

终究还是开了口。

“我不要姑娘。”

“啊?”黄少天完全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的挑,“那你要什么?”

许是那股邪火作祟,喻文州不知哪里来的豪迈,一把拉过黄少天,将人掀到了榻上,滚烫的身体覆上去,声音被酒酿过了一样洒在黄少天耳畔,“我早和少天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被朝夕相对抵足共枕的同伴压在床上的时候,黄少天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这……这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唔?

可温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是他这半生都不曾经历过的,几乎想让人无止息地沉浸其中的温柔。他逃不开,也似乎不太想逃。于是放开了手脚,收起了全部的棱角与凌厉,温柔地环住了那个人的身体。

被亲吻,被抚摸,被开拓,被占有。

自己仿佛是一叶扁舟,在名为文州的汪洋中彻彻底底地翻覆。

 

可事后黄少天觉得无比地丢人。他一个完完全全地正常人,头脑清楚,四肢健全,居然被一个中了春药的,被人撕了衣服的,神志不清的人给上了?

这种事情简直要超出他的认知。可隐隐作痛的腰股和一片狼藉的床榻却时刻提醒着,所有的荒唐都是现实,丢不丢人不说,事情确实是他做的。

好在,还没等他对喻文州那句“我会对少天负责的”发作,他们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而这一次的任务目标,让他迅速抛离了一切情感,从内到外地冷静了下来。

喻行之。

淮南王喻行之。先皇第六子,敦懿皇太后唯一的儿子,当今皇帝唯一在世的弟弟。

“灭神”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专门负责替他除掉一切他不再信任的人。今天的淮南王是这样,当年的黄国公也是这样。黄少天冷冷发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灭口抄家,纵火焚府。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直到内堂中冲出来那个涕泗横流的孩子。拔剑的一瞬间,喻文州看清了对方的脸,也看清了对方因认出了自己才会有的满面的震惊。就在几年之前,这个孩子还牵着自己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喊着自己文州哥哥吧……

无论如何,那一剑都再也刺不下去。

然而鲜血却依旧喷了他满面。

黄少天干脆利落地手起剑落,冰雨的剑锋无情地吻上少女的细颈。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喻文州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仅仅靠想像也应该会知道,正如他此刻的声音一般,该是镀了层铁一样的冰冷。

喻文州想,果然是应该瞒着他的。

因为黄少天对他说,“没什么好犹豫的,姓喻的都该死。”

 

喻文州瞒着的事情继续瞒了下去,但黄少天埋在心里的事情却不可避免地被扯了出来。

按照灭魂中的规矩,下级的杀手可以向自己的上级发出挑战,如若取胜,便可将对方取而代之。而失利的一方,要么身份对调居于人下,要么自废武功离开灭魂。

黄少天听说文州去找魏老大决斗时,觉得上天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可对方明显是刻意瞒着并且支开了他,否则他不可能消息封闭得这么彻底。等他赶到训练场时,早已人去楼空,他连魏老大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怒火冲天地回到房间,竟然发现罪魁祸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房中练字。黄少天觉得那一刻自己的理智都被烧成了飞灰,他“哐啷”一声阖上了门,压着满腔的怒气告诉自己相信一切是有理由的,文州不可能是因为想当什么破堂主这样荒唐的理由就逼走了魏老大。

于是目光如炬地烧在喻文州身上,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喻文州放下手中的笔,因为坐在案前,所以抬头看黄少天时微微仰视,却并不显得卑微。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与其日后被你我所为牵连,白白送了性命,还不若弃了这个身份,从此离开这里,做得个平凡人,逍遥快活的好。”

一句话在黄少天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但面上却依旧风平浪静。

“你都知道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喻文州道。

“还有呢?”恐怕不止这些吧。

喻文州看他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弓,目光如箭,笔直地射向自己。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黄少天开了口,“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喻文州无力反驳,因为事实的确如此。从他来到千砀山,进入无望谷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黄少天,从他看见黄少天与冰雨剑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是谁。

六岁那年,南方战乱平息,黄国公自南疆回朝述职,那时父皇还很是喜欢他,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刚刚回京,便指给了他来任剑术与骑射的老师。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冰雨,一柄世世代代保卫蓝雨边疆,饮敌之血、名冠四方的剑。

黄国公却丝毫没有盖世英雄一般高高在上的样子,长着剑茧的大手亲昵而又不失分寸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说,殿下如此聪颖灵慧,又年少志高,勤于功课,将来必定是蓝雨国坚不可摧的堡垒基石。

七岁那年,他已同黄国公师徒相称,功课闲暇之余也会听对方提到,家中有一个与他同大的孩子,小小年纪能耐不大,话却不少,吵得不得了,简直快把人烦死。可师傅提到他的时候,眼中分明流淌着骄傲的光。他羡慕那种骄傲,于是也知道了,那个另师傅骄傲的孩子,是师傅唯一的儿子,也是下一任黄国公的继承人,冰雨剑未来的主人,叫少天,黄少天。

八岁那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世代忠良、身家显赫的黄国公一脉终于再也得不到皇帝的信任。虽然对外宣称黄国公战死沙场,国公夫人伤心之余遣散府中所有人,带着唯一的儿子自尽府中。然而事实却是革职抄家,灭魂的杀手一夜之内将百年的府邸荡为平地。不入奴,不为妓,无论男女一律处死。

黄国公自知命数已尽,无力回天,只求用高祖亲笔诏书换年仅八岁的儿子一条生路。然而诏书根本难达天听,若不是他用父皇御赐的玉牌为这一卷诏书打开了通路,只怕黄少天也要在那一夜被斩草除根。

他跪在书房之中为师傅求情。父皇神色阴沉地盯着他,问他是不是考虑清楚了。于是黄少天被送到了无望谷。

而要真说起来,父皇似乎也是从那之后开始疏远他。

只怕是把他当做了乱臣同伙,以为他觊觎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吧。

十岁那年,宁妃觐位贵妃,掌六宫大权,母后从此如同被打入冷宫,而他也仅仅挂着一个皇太子的壳子,早便不为父皇所容。

十六岁那年,母后病重离世,弥留之际才求得与他一见。母后将凤佩塞进他怀中,告诉他,这一生她什么都不求,只求他能寻得所爱,平安无虞。三个月后,他被人送到了千砀山无望谷,走进了人间地狱。

储君废立一事,诏书上必须有皇帝的龙佩与皇后的凤佩合而为一落下的大印。所以即便宣称蓝雨的皇太子已经病重去世,但却迟迟没有新的储君册立。因为他的父皇万万不曾想到,母后临终之前将凤佩给了他,而后凤佩又跟着他一同到了无望谷,从此未见天日。

而更令他的父皇不曾想到的,大概是他居然能在这里活下来吧。

现在,黄少天说,他早就知道他是谁。

他无从否认,或者该说,他们会在这里相遇,有一半大概都是拜自己所赐。

 

喻文州没有说话,黄少天便权当他默认了,“所以呢,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要做什么,你打算怎么办?你刚刚说免得让魏老大被日后你我所为牵连,难不成你不打算阻止我吗。”

“我若是想阻止你,一开始就不会同意与你在一起。”喻文州说到在一起三个字时,有一个短暂的停顿,还未等黄少天去思考是不是有什么深层含义,他便又接着说道,“我说过会对少天负责,当然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了。”

“你明知道是什么下场。”黄少天提醒他。

“我知道。”喻文州道,“正因下场如此可怕,我才不能让少天一个人去承担。”

黄少天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喻文州眸底一片温柔与坦诚,他纵是千言万语的说辞也尽数憋在了腹中。

何苦呢。他想蹙眉,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这算是什么,我可不记得我有答应过什么在一起。”

“这样啊,那我要找个机会正式和少天拜个堂了。”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他们相视一笑,已是彼此最后的温黁。

 

将最后一剑狠狠钉入面前人的胸口,黄少天脱力地坐在了地上,身子向后靠了靠,找到喻文州的手牢牢扣住。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打破了牢笼,放出了困兽,杀掉了灭魂的最高负责人,掀翻了这个肮脏不堪的组织。然而终究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动手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缠斗了近三个时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传到皇帝耳朵里。等他们解决掉对手,拖着重伤的身体走出来时,山下早已被官军团团围住。

冰雨的剑光闪过喻文州的眼眸,不知是谁的鲜血热辣辣地浇了一地。

他看见黄少天在厮杀,千疮百孔的身体犹迸射出令人心惊的力量。

他看见敌人一层接一层地涌上来,他们又仿佛回到多年前并肩御敌的日子,如同两只困兽,想要撕开对方的皮肉,闯出这包围去。

他看到漫天的箭矢如雨般落下,偶尔有没入血肉的声音,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听到火雷的声音呼啸而至,他看到黄少天冲过来用力将他扑倒,爆炸声几乎震穿了耳膜,有谁的鲜血滚躺着留了他满手满面。

不行啊……

不能就这样放你去死啊。

 

喻文州将黄少天扶到一旁坐下,自己挺直了脊背走向了千军万马。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玉佩,居高临下地看着本该尊他敬他的臣属。

“本宫乃蓝雨太子喻文州,见此凤佩如见帝后亲临。着尔等速速放下武器,不得再战。”

千军万马,一片寂静。有人迅速地去禀告皇帝。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黄少天。

那人倚在一旁的石头上,重伤脱力,看向他的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喻文州突然想起淮南王府的那个夜晚,黄少天也一定是这样的神情对他说道,没什么好犹豫的,姓喻的都该死。

 

凤佩出现,自然引起轩然大波。皇帝撤了格杀令,召他二人进宫。

喻文州从来不曾想过,再次见到龙椅之上的这个人时,竟已无悲无喜,恍若隔世。

“不愧是黄国公之后。”皇帝也根本没有理会喻文州,只不咸不淡地看着黄少天,“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好本事,自诩过高,犯上作乱。”

黄少天站都站不稳,整个人一碰就碎般强撑着,声音撕扯开了一般沙哑,“我黄氏一族世代忠良,为蓝雨国开疆拓土、保境安民……陛下因为一人猜忌,便将忠臣良将赶尽杀绝,我区区乱臣遗子,如何担得起犯上作乱四个字。”

“朕念你祖上功德,不曾定黄国公之罪,仅以战死沙场谓之众人。你如今冥顽不灵,是要给祖上抹黑不成。”

黄少天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喻文州不动声色地在后面扶了他一把,才又重新站稳。

他本以为他孤身一人,绝无把柄任人拿捏。可直到对方说出口他才知道,他的确是有任人拿捏之处的。他重伤难救,只怕命不久矣,死何足惜。可黄氏一族如今已烟消云散,仅仅存在于史书上的满门忠烈,又如何能断送在自己手中。

自暴自弃地低声一笑,他弃了剑双膝落地。

“罪臣黄少天,领死。”就这样吧,他想,都是假的,“谢恩。”

 

正欲俯首叩拜,却被一只手臂拦住了身体。喻文州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浑身无力,只得顺着他的力道,整个人几乎靠在了他身上。

就听喻文州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却是对着大殿之上,那个他该称之为父亲的人说的。他声音冰冷,无悲亦无喜,仿佛最简单的陈述一般说,“做个交易吧。”

皇帝仔仔细细地审视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儿子,瞳孔微微缩起,露出不悦的表情来,“这么些年不见,你可真是出息了。”

“不敢。”喻文州不卑不亢,“想必父皇一直在找母后的凤佩,我可以将凤佩归还父皇,请父皇放我和少天离去,我二人今后必不再踏入这京城半步。”

“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儿臣只好毁了凤佩,父皇只得另找法子册立储君了。”喻文州手中握着玉佩,随时都能扔出去砸碎的样子,口中仍缓缓说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家礼法最繁,想必父皇也不愿花那个心思,更何况还要堵悠悠众口。”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吩咐了旁边的小黄门两句话,最终点了点头,“好,就依你。”

喻文州低眉顺眼,“父皇天子之尊,一言九鼎,想必不会食言。”

“那是自然。”皇帝答道,正好先前出去的小黄门双手捧着个托盘回来了,那托盘上放着两杯酒,皇帝拿起一杯,示意小黄门将另一杯送去给黄少天,“你要知道,朕也是被逼无奈。朕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自小一同长大,最后会有如此结果,朕实在万分心痛。这杯酒,便当朕敬你父亲,他既不在,你便替他喝了吧。”

黄少天强忍住笑意,眸中一片冰冷的光。

该来的总会来,终究是躲不掉的。他伸手去拿那杯酒。

一只细瘦纤长的手却抢在他前面拿起了酒杯,喻文州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语气平淡地说,“少天素来不能饮酒,便由儿臣代劳吧。”

而后不管皇帝阴晴不定的神情,背起他便向殿外走去。

一路上无人阻拦。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身上,黄少天趴在喻文州的背上,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千砀山上的那一日,也是送到面前的一杯酒,也是同样的人,同样拦下酒杯的一只手,将他们牢牢地拴在了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一杯加了春药,一杯加了毒药。

这便是他们的合卺酒了吧,当真是举世无双……

可是文州……喻文州,他姓喻啊……

从头到尾,他都在骗自己。

 

“少天,少天,醒醒,不要睡。”迷迷糊糊之中,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于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自己躺在榻上,不是谁的背上,原本背着他的人正蹲在榻前焦急的看着他。

看到喻文州的一瞬间,他被打回了现实。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而他却散尽了心头最后的温暖。

他挣开那个人握着自己的手,淡淡说道,“你走吧。”

“少天?”

黄少天转过头去,固执地不愿看见他的脸,“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所以才隐瞒自己的身份,你怕什么,怕我知道你姓喻之后一剑杀了你么……你算是想对了,所以现在赶快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结束了,一刀两断了,你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今日过后,倘若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一剑杀了你。”

他越说越快,语气也越说越明朗,整个人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简直就像是……

喻文州恍遭雷击,心口都沉下了一大块去。

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间好似筋脉逆转,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一口血涌上喉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片刻之后缓缓应道,“好,我这就走。”

站起身来却几乎栽倒在地上。

榻前不远处立了一扇屏风,喻文州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绕过屏风后就再也没有力气,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屏风上。

到处都在痛,筋脉寸断,血液逆流,内脏似乎要被撕成碎片了……

黄少天听到他靠在屏风上的一声巨响,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不由得皱眉叫了一声,“喻文州。”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喻文州的名字。

“我在……”屏风后的人回答他。

黄少天觉得自己的精神在涣散,“不是叫你……赶快走吗。”

喻文州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似乎自己如何向他发火他也不会生气的样子,“我还有一句话,一定要对少天说。”

一句话?什么……

黄少天强撑着精神,“那就快说。”

喻文州觉得温热的液体正不断地从自己的眼耳口鼻中溢出来,他的眼前已经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努力地在脑海中勾勒出黄少天的模样,近乎虔诚地开口。

“天地为证……”

“今日……我喻文州,与黄少天结为伴侣。”

“不求……荣华富贵,不问颠沛流离。都只爱他一人……永远陪伴他,永远守护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今生今世,来生他世,千生万世……只此一人。”

大口大口的血液夹杂着内脏的碎片自口中涌出,他觉得全身的力气都丝丝缕缕地抽了出去,手脚冰凉,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屋内,滚烫的泪水从黄少天的眼中汹涌而不可抑制地滚落,他压抑住喉间的哽咽,低声地催促着,“烦死了……不是说了,叫你赶快走啊。”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文州。求求你赶快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我大概……我大概就要……

“好……”喻文州靠着屏风无力地歪在地上,双眸缓缓阖上后,眼皮有如千钧重,再也无力睁开,温热的液体却依旧从紧闭的眸中溢出,不知是血还是泪。

他张了张口,声音无比地温柔。

“我这就走了啊……少天。”

永劫的黑暗迎面压来,他没有来得及等到那个人的回答。

然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冰冷的泪水早已凝固在了黄少天血迹斑斑的面庞上。正如那日千砀山初见,那个人突如其来地顶着张带血的脸闯入他的视线一般。

“嘿,这位小哥,会包扎不?帮个忙处理一下呗!”

 

那日雪域苍茫,与君初见,犹是少年。

2016-12-21 评论-33 热度-542 唯洛黄少天喻文州喻黄全职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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