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喻黄】已还(上)

生贺第一篇。



上、


“那么,如何方是不失此心、不怍天地呢。”

黄少天刚走到院外,就听见草堂里面传出喻文州清朗的声音,今儿个问得倒是个大问题,都问到无愧天地人心的事情上了。

他也不急,便在窗根儿底下站了一会儿,听里面的人又继续说道。

“士人穷时不失义,则能持心方正,达时亦不离道,方不令百姓失望。若得志,则泽加于民;不得志,则修身见于世。”

“请诸位谨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方不负此身万卷圣贤书。”

好一个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眼见着他都要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了,还在这里兼济天下呢,黄少天笑笑,这可真是喻文州做得出来的事。

本还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不料屋内的人下句话却道,“今日便讲到这里,回去做好策论,两日后还在此处,莫要误时。”

屋内的学生们片刻间便散了个干净,黄少天待人都走干净了才哼着小调踏从后窗翻进屋去,“怎么这就下学了,这才什么时辰啊。”

“想着少天差不多这几日要回来了,所以时刻注意着。”喻文州整理着案上又薄又皱的几册书,口中淡淡说着,“适才听见院中动静便知是你,忍不住想见,便让他们早些散了。”

“我说的嘛,难得我听得进去你讲的大道理,刚听了没两句居然就这么完了,可惜可惜了,不然还想听上两句的。”黄少天颇为遗憾地撇撇嘴,环顾四周,看了看这面面漏光、不堪避风的草堂子,突然就笑了,“我说,我看你这草堂子缺一副楹联,不如我送你两句吧。”

喻文州惊讶了,“少天何时竟也好对对子了吗,说来听听。”

“当然不是我对的,我这次出去在别人家门上看见的,当时便觉得送给你太合适不过了,便记了下来,正好这次出去几个月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便送你副对子吧,听好了啊。”黄少天清了清嗓子,“肝肠煦若春风,虽囊乏一文,还怜茕独;气骨清如秋水,纵家徒四壁,终傲王公。”

他本就是少年意气,这会儿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念出来,端得是连个句读都铿锵有力,直直落到人心里头去。

喻文州心头一汪静湖顿时泛起波澜。

黄少天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

“还初道人的句子,当然是再有理不过的了,只是这么好一副对子若挂在我门上,着实是折煞了我。”喻文州假装没看见他的目光,他显然是知道这联的出处,笑道,“少天这是去了什么人家里,能在门前挂上这副联的,怕不是受万人敬仰的忠臣贤士。”

黄少天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心想,什么忠臣贤士,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有什么挂不得的,你看看你这破草堂子吧,刮风下雨都能吹跑了,不想想办法好好修缮,还说什么箪食瓢饮不改其乐,每天在那儿培养小书生。要是真能培养成你这样倒也不错,若不成,那岂不是白费劲儿了。还不如我,什么都不懂又有什么关系,不照样活得自在坦荡。”

“少天自然是不一样的。”喻文州道,“寡言慎行,已是通透之至了,何须再教。”

“哈哈哈。”黄少天一下子笑了出来,“喻文州我发现我会和你交朋友真是命里注定,我这活了二十多年了,你可是第一个说我话少的,这要是让别人听到你说我寡言,他们都要怀疑你脑子有问题的。”

喻文州不甚在意,淡淡一笑,“有些人说得再多,说得合适,便是对了。有些人说得再少,若是拎不清,哪怕一句也是多的。”

“哎呀哎呀。”黄少天又笑了两声,拍了拍手,“你这个人真是太会聊天了,真想和你畅谈个三天三夜,我都舍不得走了。”

“少天才刚回来,又要走了吗。”喻文州问道。

想了想,他又问了一句,“这一次,又是去何处,做些什么呢。”

黄少天眸光一亮,眼珠转了两转,“怎么啦,你以前从来不过问这些的,这次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喻文州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或许还是怕了吧。

那一夜,你满身是血地闯进草堂,一头栽在地上便再没了意识。温热的血把满室的书卷染得通红,而我竟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醒过来。

喻文州想,他终究是有些怕了。

那年春天,黄少天带着一个小孩子突然来到草堂,说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不会养也没有地方送,听说这里有教书先生,干脆送来上上学算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见如故的默契,他们宛如阔别多年重逢的老友,从此走进对方的人生,有说不完的话,有喝不完的酒,有享不完的时光细细品味。

可喻文州如何不知道,那个姓卢的小孩子,是皇宫里的九皇子,黄少天将他藏在这里,过了一段时间,又说找到了愿意收养的人家,将他接走了,从此不知道踪迹。

而黄少天满身是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正是那一次分离后。

喻文州知道,黄少天在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可直到那夜他直直倒在自己面前时,他才发现,他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而同时还知道的另一件事是,黄少天身受重伤走投无路时,最终竟会选择来到这里。

而幸好,从看见你第一眼起,我便知道,我今生都不会辜负你。

 

“因为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与少天再见。”

喻文州终于慢吞吞地将那一摞书整理好,抬起头来看向黄少天,淡淡说了一句,“我也要走了。”

黄少天一下子愣住了,屋内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只有秋风透过四壁,孤零零地吹乱了喻文州刚刚整理好的书卷。

 

黄少天没有问喻文州要去做什么,要去哪里。

喻文州也终归没有知道黄少天要去做什么,去了哪里。

就像宿命的轨道终会重叠,就像他们心照不宣地从来不过问对方的身份,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让对方为难的多余的话,他们说到底,还是一样的人,走在同样的路上,在做同样的事情。

“何日还。”喻文州问。

“每日还。”黄少天扬头一笑,眸中是万丈光芒,“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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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州讲的是孟子。


记得陪作者聊聊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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