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喻黄】故人歌

这么短一篇,拖得跨了个年,我忏悔。

整篇一起发吧还是。


故人歌



黄少天走到炼江畔时,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有风从江上吹来,他尚未还剑入鞘,江风从冰雨上荡过,铮然如桐鸣玉泣。

他一时兴起,足尖轻点,惊鸿般跃上江面。

平地惊风,清波乍起,掀起层层涟漪。剑光如雪,在水面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半江瑟瑟半江寒霜。

碧绿的是镶了遍地的翡翠,春波扶柳,峰帘翠幕。

轻身落在江面上,惹出两三点波澜,剑气陡然转冽,他手腕一翻,挽起乱石穿空,如霜是清空皓月,云树堤沙,卷起千堆雪,一道天堑无涯。

青云出岫,飞鸟入林。

黄少天一路踏过江面,在对岸落下时,有水帘如雪在他背后纷扬落下。他窄袖云纹,腰间系带飞扬,手中剑上也流光如雪,泠然成声。

转过身时,万顷江面方归沉寂。

而那人,就站在江岸上他适才跃来之处,眸光如水地望着他。

故人今忽见,恰从雪中来。

 

喻文州撑了一柄伞,黄少天最不屑于撑的那种。走到江畔时,雨已经停了。日出而云霏开,天光泻在江面上,洒了满江的流光。

黄少天飞身而起,千堆雪自江面纷扬而落,那人的眉目也陷在雪一样的流光中,恍惚得不知是前生今世。

本就兔起鹘落,又有水花溅入他眸中,不过眨了个眼的工夫,那人却已收剑转身,落到了江对岸去,隔江而立是临风玉树,与他遥遥相望着。

喻文州笑了笑,对岸的人却转头便走,片刻间没了踪影。

黄少天是剑气铺路,浪送波推。故而再宽的江,再柔的水,也能足履踏之,视如平地。可喻文州呢,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无奈地笑了笑。莫说他无物傍身,没有那个踏浪逐风的本事,即便是有,也不能撑着把伞荡过江去吧。

索性寄一叶之扁舟,渺沧海之一粟。

过了江就进了镇子去,他也不知黄少天往何处去了,可那人是爱热闹的,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去寻便是了。

十巷九空,镇子上热闹得厉害。

卖糖人的地方没有,画的小人是真好看,买上一个;糖炒栗子摊儿的老板也说没见过,可他定是想吃的,说不准是没钱买,包上半斤;桂花糕他是最爱的,刚出炉的太师饼也香得很,豌豆黄如果不买,他又要吵着不高兴了……

那个少侠啊,我见了,俊得很。冰糖葫芦那儿的老大爷说,让我给挑了个大的,还多给了我好几个铜板呢,往那边去了。

喻文州谢过了也往那边去,未入巷口便有酒香甘醇扑面。而小小一方院,自然藏不住少年人的高声喝彩。好酒,老板娘,把这囊给我装满。

这不是找到了。

他抬眼看向小小门上一道匾,原来是到了桃花坞。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这醉酒的仙人怕是给他抓住了,可仙人有些羞于见面。但仙人有些嘴馋,他手中有吃食数样,不知能否但求一见。

推门入时,春风拂面。

 

院中都是酒,他穿堂入室,向老板娘打了个招呼,问适才打酒的少年剑客哪里去了。

老板娘笑得风情万种,说黄少侠那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打满了酒从后墙一个翻身就不见了踪影,如何能知道他去了哪里。

喻文州有些无奈,也向老板娘要了一坛酒,看了看后墙,还是从前门绕出去了。

院后是陋巷,这名字与黄少天不符,他才不是那箪食瓢饮的主儿。

喻文州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东西。天气不冷,可栗子和糕点已经凉了;天气也不热,可糖人却又要化了。

失了口感自然就不好了,左右不如一壶酒。就像相逢的时机稍纵即逝,可酒却总在等人,难怪那人也是爱酒的,饮了酒便更像那诗中写的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了。

正这时,忽听小巷中传来一声荡气高歌。

谁道从来陋巷只颜回,却不知今朝还有黄少天。

喻文州笑了,将那些失了口感的食物丢在巷口,仰头将那坛酒喝了个精光,转身向巷口走去。这次他不追了,干脆在出口等,除非那人上屋顶,否则总是要碰上的。

要说人是真的不能乱想,喻文州这边刚站定,就听巷子里不知哪处屋檐儿上又传来那人的歌声,这次唱的倒是楚大侠的词儿了,只是后边又加了两句,唱得叫人哭笑不得。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浪子天涯作客,剑客四海无踪。

喻文州觉得自己嘴角的笑容僵了那么一下,随着那唱歌的人声越来越远,他的太阳穴似乎也跟着隐隐跳了两下。

许久他才转身,循着那歌声远去的方向又去了。

心中却暗暗问了自己一句,去他的天涯作客四海无踪吧,黄少天这是不是欠揍了?

 

闹腾了整整一夜,喻文州到了也没追上人,索性出了镇子到渡头去等了。天初亮,江边晨风尚有冷意,江畔不见人迹,只飘乎乎停了一尾小舟,船翁还未睡醒,大剌剌躺在船上,用个宽大的斗笠罩住了脸,免得晨光初泄,扰了他的好梦。

喻文州也未打扰,绕过了熟睡的船家,直接进了舱去。舱中布着一案几两蒲团,桌上不知何时暖过的酒还没有凉去。他自顾自倒了一杯,入口清冽如雪,入腹温暖如春,原是江湖上最好的雪中春。

自斟自酌了半晌,喻文州晃了晃那一坛酒,约么也就剩下了小半坛。他转头看了看舱外天穹,已现日色。

“船家醒醒,再不开船,这一壶酒我可就饮光了。”他朝舱外躺着的人说道。

那人伸了个懒腰,慢慢抬手将脸上的斗笠拿开,阳光落在面庞上时他被刺得皱了皱眉,忽地腾身而起,一掌落在水面上击出数丈水花。而他自己却借着力高高跃起,挥手间银光乍现,铺满了整个江面,原是他腰间悬着的剑出了鞘,恰一似贯日白虹,晴雪飞滩。

一剑割开了绳索,剑气又卷起巨大的浪花,推着小船顺着水流的方向缓缓飘去。持剑的人这才满意地收了剑,轻飘飘地落在了船尾上,掀开布幔进了舱去。

“谁让你喝我的酒了?”剑客挑眉环胸,半怒半笑地问舱内不请自来的人。

“过来。”喻文州笑着向他招手。

“干嘛?”话没问完,人已经走到了对方面前。

喻文州将自己追了一夜的人拉进怀里,凑到他耳边,“我还你的酒。”

与清冽的酒香一起渡过来的还有那人温热的舌尖,卷着初春最后一场雪的冷澈与清爽,却有如十八年陈酿般热烈而醉人。

“船往何处去了?”有人问。

“管他呢。”有人答。

自有山高海阔,何顾天长日久。

 

“船家,船家,何时开船?”天光大亮,人声鼎沸,有人在耳边不停地絮叨,“船家,我要过江去,你这船走是不走?”

黄少天将脸上的斗笠拿开,掬了一捧江水胡乱地洗了洗脸,“走走走,这就过江去,我这可是第一艘船,赶紧的,要过江的快点上船,这就走了啊!”

“谢了。”行客抱了抱拳,脸上堆满笑意,“急着到对岸做生意,扰了小兄弟的美梦,实在抱歉啊。”

“不惊扰不惊扰。”黄少天抬起手将脸上的水珠擦净,迎着江上的晨风甩了甩头发,“反正都是梦,再美也没得用,还是送客人们过江要紧。”

“小兄弟撑这一趟多少银两?”

“不要钱不要钱,我只撑这晨间第一趟,白送你们过江去。”

“这是为何?”

“嘿嘿,我等人,我和人约好啦,若有一日我能踏浪成风飞过这江去,天亮的时候就撑一艘船在江边等他,他自会来寻我,与我一同渡江去。”

“这么说你已经能踏浪成风了不成?那要来找你的人呢?”

“这不是等着呢,等着呢吗。”

 

十年江火自摇曳,不知故人应何方,昨夜满城踏风去,原是一身梦里人。

回首不见陋巷酒歌香万里,炼江似雪风满堤。唯有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正日边来。

碧水东流,往何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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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思故人,故人今何在。

人去山自绿,春归花更新。


(欧阳修)

2018-03-10 评论-18 热度-131 喻黄喻文州黄少天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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