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喻黄】醉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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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塬的尽头有一道裂痕,像是自天穹上横空劈下,一直绵延到地谷深处。仿佛是天地间张开的一张鲜血淋漓的巨口,那口中汹涌着九天神火,又翻腾着沧浪洪波,在平原的最高处欲要呼啸而出,奔涌着毁天灭地。

然而这一切却都是凝固而静止的。

无论是那洪水还是火焰,都被封存在一道蓝色的薄膜中,像是一层极薄的冰,却有着海纳百川的韧性。可若有人能够踏足风之塬的尽头,对那禁忌之地触手一碰,便会见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十七年前的那一场封魔之战,有人以身困魔,有人以剑破天,有人永世孤生,有人阴阳两重。而风之塬上的天痕,那是大陆的尽头,是洪水与火焰的终焉,更是昔年的困魔之地。

据说三年之前,有人接近风之塬,企图破开天痕的封印,放出被困的魔,让人间重新陷入混乱之中。

可就在他触碰到天痕的封印时。那道蓝色的薄膜突然光芒大盛,发出森然长鸣,如白虹饮涧,又如飞龙在天。那原本薄得似乎一戳即破的薄膜竟是一道剑光,带着吞四海并八荒的气势在空中缓缓凝固成形,对着不怀好意的来者迎头斩下,若有慧眼之人便能认出,那几能斩裂虚空的一道剑光,赫然是当年剑圣手中冰雨剑的绝技,剑定天下。

那风之塬上日日夜夜囚禁着可怕的魔的天痕,竟然只是一道剑光吗?

可那样的一剑,怕不管是什么,都要在一瞬间被斩成碎片,化作齑粉吧。

日夜更替,春秋枯荣,人世间不断流转,沧桑更迭。而风之塬上的时间却似乎静止了一般,只有那道幽蓝的剑光,是温柔的庄重与难以名状的谦卑,又是不可思议的凌厉与极致的凛冽,平静地注视和守护着这片大陆上的一切生息沉浮。

像是凝固着什么人的身影,又沉寂着谁幽深的眸光。

海一样的温柔,又是山一般的沉重。

 

“先生怕不是喝酒喝傻了吧?那剑圣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仅仅一道剑光就能将魔困在风之塬?这哪里还是凡人,怕是神仙吧。要真是像你说得这样,为何不将魔直接消灭掉,非要困起来才行?”

卢瀚文今年十四岁,怀中抱着一把又重又长的剑。人不高,剑高,心比剑还要高。

他没爹没娘,却心有梦想,想要倚天仗剑,走遍天涯。却奈何出师不利,半路上捡了个便宜师傅,文文弱弱,不堪毫风。说他落拓,却骨子里都刻着儒雅,说他温文,却又从来酒囊都不离身,不醉便不酣畅淋漓。

少年愁啊,他本是好意,在一众强盗手底下救出了这个中年人,不料对方不仅没开口感谢,还指着他说,“小兄弟,你这剑用得不对。你使的是蓝溪阁的功夫吧,怕不是偷学的,拔刀斩出得实在是太不潇洒了。”

卢瀚文虽然生气,却也不想同他一般见识,只努了努嘴说道,“这位先生,你命都差点没了,还有心思嫌弃我不够潇洒。”

“我只是见你根基不正,担心你练歪了功夫,这才多了句嘴。”那人好脾气的笑笑,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你莫要恼我,我还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那倒是不用客气。”卢瀚文将那柄又重又长的剑收回剑鞘,抱回怀中,眼珠儿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最终还是问道,“你懂剑?”

“略懂。”那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个朋友,剑使得极好。”

卢瀚文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年轻的面孔上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带着难以掩盖的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其实无关是不是年纪小,他们持剑的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极好是多好?比起剑圣来呢?”小剑客两眼放光地问。

“你竟是知道剑圣的吗。”一身青衫的中年人闻言笑了笑,嘴角明明是上翘着的,却偏生叫人看出悲伤的情绪来,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上挂着的那个与他格格不入的酒囊,眸光已经不知道越过多么长久的时光,落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剑圣可是我们每个持剑人的终极理想,怎么可能不知道啊!”卢瀚文感叹起来,“要不是因为我没爹没妈没人管,我说不定早就到蓝溪阁去学剑圣的功夫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偷偷摸摸地学!听说冰雨剑能定沧海斩日月,当年封魔之战中剑圣就是用这柄剑打败了魔,将他封印在天痕之中的,都说这陆地尽头的风之塬就是剑圣封魔之地,真想去看看啊!”

“封魔之战的时候你尚不曾出生,又哪里知道个中艰难。”那人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卢瀚文问。

那人微微一愣,有短暂的错愕。突然间便兴致索然,当即打算离开。

卢瀚文瞪大了眼睛,“你真的知道?你经历过封魔之战?你见过剑圣吗?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中年人又看了看抱着重剑的孩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问了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卢瀚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朋友有没有剑圣厉害呢。”

“相差无几吧。”那人脚下不停,自顾自向西走去。

“哇!这么厉害。”孩子连忙追了上去,一张脸上都是兴奋,“那你会你朋友的剑法吗?你能教我用剑吗?我能学会和剑圣一样厉害的剑法吗?对了你去过风之塬吗?你知道剑圣是怎么封魔的吗?能不能给我讲讲?你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年轻的剑客被激发出了兴致,问不完的问题滔滔不绝地涌出来。

中年人一直没有回话,只在听见最后一个问题时顿住了脚步。

你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什么样的人……吗。

他垂了垂眸,缓缓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看向西方极远的天穹,最后淡淡说了一句,“他年轻的时候,和你很像。”

卢瀚文没有再问,只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正西方天地一痕的远处。

那里有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静静地悬在天地之间。

悄无声息,铺天盖地。

“啊!”少年突然叫了出来,“是天痕啊!”

青衫人的心头骤然一凛,竟隐隐泛起痛来。

居然还是会痛的吗。

他的手又下意识地摩挲起酒囊的口,心中突然间是千刀万剐般的一片狼藉。

当然是会痛的啊。

“是啊,那是天痕。”真不知道这是谁起的名字。青衫人笑了笑,收回了放远的视线,带着孩子继续向前走去。

那的确是他的天,也是他心口永生不愈的痕。

 

“哪里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喻文州正了正卢瀚文的剑,用手虚画了道轨迹,“剑圣将毕生修为连同精魂六魄都凝在了剑中,那一剑挥出,连天都几乎破了个口子。”

“哇,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了吗?”卢瀚文沿着空中看不见的轨迹分毫不差地刺过去,见喻文州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才收了剑,“剑圣的剑法是不是已经臻入化境了啊!这么厉害的剑法是怎么使出来的?师父,有朝一日我也能使出来吗?”

“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都没有那么一天。”喻文州将一只手落在卢瀚文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向正西的那道蓝光,“你看到那道天痕了吗,那根本不是剑气,而是剑圣本人啊。”

“什么?”

“越是高深的功夫,就越是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喻文州平静得像是在讲述一件与他毫无瓜葛的事,“那毁天灭地的一剑是何等的力量,出了这一剑,剑圣修为散尽,神魂肉体俱毁,说是他自己化作了那道剑气,怕也是不为过。”

“你……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师傅!”卢瀚文讶异地睁大了眸,死死盯住正西方苍穹之上静静悬浮的天痕,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人一般,许久才一脸难以置信地开口,“师傅,你是说,那道天痕,就是当年封魔的剑圣?他把自己变成一道剑气,然后化作了魔的封印?他……他这是以身困魔啊!”

喻文州的眸光沉沉地落在那道幽光上,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不,以身困魔的,并不是剑圣。”

六合浮乾,九转定坤,本是一场惨烈而无声的告别,却被那个人一剑劈了个干干净净。

血咒散尽,死门闭合,地谷掀开,天痕已成。

他在一片废墟之上站起身来,天光初现,幽蓝如冰,有雨落下,万籁俱寂,恰剩了一个孤零零的他。

一十七年沧海桑田后,封魔之战只是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而剑圣,竟真的仅仅成了一个英雄的符号,供人景仰与凭吊。

黄少天,黄少天。

他用整个余生去怀念这个人,嚼碎了咀嚼这个名字,却终归挡不住他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作一道模糊的身影。他们之间横亘着越来越远的时空——

他已然老去,而他的生命已经永远定格在了一剑封神的少年时。

到了如今……

喻文州的手指又不自觉地摩挲着破旧酒囊的口儿,而后他将酒囊摘下来,猛地仰头灌了几口,清冽的酒液沿着下颌淌入颈中,他抬手一抹嘴,突然有风吹他衣裾飞扬,竟也给那幽黑双眸中的一汪温柔平添了三分冷冽,像是眼中含着一道剑气。

喻文州低低笑了一声。

到了如今啊……黄少天这个人,他竟不知,他究竟是忘却了他,记住了他,还是干脆活成了他。

 

黄少天刚把北边裂痕中涌出来的东西清理干净,又领着一众蓝溪阁的子弟去补裂开的四方封印,却突然心口一窒,而后便听见身后的蓝溪阁弟子发出的惊呼。

他循声看过去,心里顿时一座山塌了下来。

一片漆黑的天穹之上,处处是幽深厚重的黑气,可西方封印那里却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无数咒文涌上天幕,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并且越扩越大,越看便越是诡异,让人心口不舒服得很。

“谁在正西方呢?”黄少天心中突然涌上来极不好的预感。

“是阁主在那边!”身后有人喊。

黄少天眉头深深蹙起,四下扫了一眼,见这边的形势已然稳定下来,便将收尾工作交给了阁中其他弟子,自己内息运足,一刻不敢耽误地向西边那巨大的圆盘奔了过去。

然而刚刚踏入那红光笼罩的范围内时,黄少天就知道自己还是来迟了。西边的风之塬上已经是一片废墟,生灵草木尽数涂炭,天空暗得几乎能溢出墨来,若不是那张画满了闪着诡异红光的符咒的巨大圆盘,他几乎要看不到半空之中的那个人。

那样渺小的一个人。

他的身影陷在苍穹的裂痕与巨大的圆盘之间,几乎要被狰狞的黑气尽数吞噬掉。可他的手还在飞快地结印,不断有扭曲的符咒冲上天空,融进那张圆盘中。

突然有一滴水掉在黄少天的面庞上。

他心头一惊,抬手拭了,一片漆黑之中却根本看不清楚。

可这时,越来越多的“雨水”落了下来,他胸口猛然一窒,四面八方涌上来的血腥气在一瞬间夺走了他全部的呼吸,挤满了他的胸腔,整颗心脏皱成一团地疼了起来。

一片废墟之上突然升起一个巨大的法阵,与天空之中的圆盘遥相辉映,越升越高,几乎要将半空之中的那个人生生压碎。

就在那法阵与圆盘几乎要合二为一的时候,半空中的人突然晃了一下,似乎整个人就要从空中栽下来。黄少天心都跟着落了一下,可那人却很快定住了身形,双手结好了最后一个复杂的印。

忽然之间,在他身后张开了一扇巨大的门,连门带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片血光之中,而那些霸占了整个天穹的黑气竟不可抑制地朝那扇门中涌去,仅仅一会儿工夫,黑气消散了数成,连天穹都泛出淡淡的青色,不再是之前的一片漆黑。

黄少天几乎是咬碎了满口的牙。

那个人!他在干什么!他是疯了吗!

乾为上,坤为下,他画六合齐天,以千咒浮乾,又开九转离巽大阵,以定阴坤。他画了九百九十九道血咒,擅开死亡之门,他这是要以血为祭,以魂为食,以身困魔,永世不得超脱吗!

九转六合之中,死亡之门之下,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艰难地动了动,像是知道黄少天就在这里一般,冲着他的方向抬了抬手,露出了一个精疲力尽的微笑。

黄少天看见了,看清了!

他一瞬间五内俱焚,天崩地裂。

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愤怒与绝望几乎要在同时冲破他的胸膛,黄少天只觉得体内似乎都泛起了冷冽的剑气,搅碎了他全部的筋脉血肉。

他以掌震地,正拍在那九转离巽大阵的正中间,而后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剑光,蓦地腾空而起。冰雨陡然出鞘,在红黑交织的天幕上劈开了一道惨白的光痕,照亮了风之塬上的一片废墟。

似乎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剑影步不知道走了几重,只是一步步无止境地踏上了虚空,剑光似冰冷的雨水呼啸着涌出,发出森然长鸣,直贯九天。

他心中无我,更无畏无惧。

一剑斩出,天地色变。

冰雨剑携着万钧雷霆对半空之中的那个人当头劈下!

正是他少年成名时,是他在窗外桐树下,他在后山松谷中,是他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次在那个人面前挥出的那一剑。

一剑,而定天下!

巨大的圆盘如同一方从中心开裂的石墨,细密的裂痕迅速地蔓延至每一道符咒上,地上的九转离巽大阵似乎刚刚受到那一掌的影响,不可抑制地震动起来。而那扇幽黑洞开的死亡之门,更是自上而下亘着一道凌厉的剑痕,从中间被一分为二,轰然间碎成了漫天齑粉。

只剩下一道幽深的剑光,冷冷地凝视着一片死寂的风之塬。

 

喻文州醒过来时,一道冰冷的蓝光落入他的眸中,他站起身来,恰有风过,眸光一颤,竟突然间落下了泪来。

他眼前一片漆黑,几乎被这样的寂静逼得发疯,连连向后跌了几步,却听“当啷”一声,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柄剑,一柄名震天下的剑。

他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失魂落魄地坐在了风之塬上,将那把剑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剑身寒气缭绕,剑柄冰凉入骨,没有那个人手心的半点儿温度。

大梦未醒,已是隔世。

 

行了数月,终于走到了陆地尽头的风之塬。喻文州却说什么都不肯再带卢瀚文向前走。

“你不能再向前走了。”他将身上一直带着的布兜拿下来,递给卢瀚文,“你拿着这个,到岭南去找蓝溪阁,把这个交给他们,他们会让你留下。”

“你把这个给我?”卢瀚文诧异地睁大眼睛,这个布兜喻文州一路贴身携带,极为看重,可他几次好奇发问,都被对方轻飘飘地岔了过去,显然是不想轻易提及。哪里料想这会儿竟然直接给了他。

他好奇地去拆,喻文州也没有拦着他。

那布兜中裹着的是一柄剑,锈迹斑斑的鞘敛住了一切寒光。

卢瀚文视线奇异地盯着那把剑,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喻文州先开了口。

“这是蓝溪阁的东西,他们认得。能教你的东西我都交给你了,剩下的你可以去蓝溪阁学,那里有比我更懂剑的人,也有比我更好的老师。”

“师傅,你呢?”卢瀚文问道,“你是要一个人去风之塬吗?我不能再向前走了,那你怎么进去呢?剑圣的剑气会斩杀一切妄探天痕之人,你又进去做什么呢?”

卢瀚文没有等到喻文州的回答,却看到他这一路上都以为空有满腹武林绝学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师傅足尖一点,便轻飘飘地凌空而起,几个纵身便跃上了风之塬,伸手向那道天痕探去。

一瞬间,蓝光暴涨。卢瀚文的心都跟着一颤。

可下一刻,他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凌厉而冷冽的剑光化作了温柔的一团,将半空中的喻文州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起来,还不断地变换着各种形状,好像是在……撒娇一般。

这,这是什么情况?

喻文州抬手一戳,那些剑气便如破了洞的皮球,散了个一干二净,又恢复成那一道日夜不变的天痕,静静地悬在半空中,冰冷地远拒一切来人。

喻文州走到卢瀚文面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你看到了吧,无事的,放心走吧,我在这儿陪陪他。”

卢瀚文云山雾罩,瞠目结舌,最终也只将信将疑。但也知不该纠缠,便同意离开。

 

临走的时候问喻文州,“他们若是问我,给我这柄剑的人在哪里,我怎么说?”

喻文州看向他的眸光中不乏赞许,温声笑道,“照实说了便是,他们心里有数。”

卢瀚文闷声应了,已然不复来时激情,他看了看头顶那道蓝光,突然双膝落地跪了下去,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头。喻文州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淡淡看着他,他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傅,谢谢你,还有你说的那个……剑使得很好的朋友。他定是个极好的人。”

 

少年剑客负剑远行,瘦弱的脊背扛起定天下卫乾坤的重担。

立于岭南群山百年不倒的蓝溪阁迎来了他尚且年轻的新主人。

风之塬上从未风止,宛如故人的手温柔地拂过心口。

 

喻文州席地而坐,心头还在想着卢瀚文最后留下来的那句话。而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个清瘦却不羁的身影。

黄少天那个人啊……

他想了想,突然就笑了。手指又慢慢摩挲起酒囊圆润的囊口。

那个人的影子啊,加点儿盐,风干,等他老的时候,就能用来下酒。

有剑气,有眸光,一口饮下去,心口火辣辣的。

梦死不必,这漫漫长路,他用了三十余年担尽他的责任,而剩下的时间,就让他醉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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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干

老的时候

下酒


——夏宇《甜蜜的复仇》

2017-11-06 评论-10 热度-186 喻黄喻文州黄少天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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