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小生阿洛了。  

【宋词百首之红杏泄春光/喻黄】不负河山不负君

保险起见我写完先发给四个人看了看,结果有三个人没看懂……

稍微改了改,然而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用。【喂

啊!不知道怎么说啊,看吧!



不负河山不负君


喻文州是循着溪水走到这雪峰之下的。

他初到镇子上时,便听说这里有朔北最奇特的风景,可留了几日了,只觉民风淳朴不假,但却风景平平,建筑传统,虽与南方相差很大,但看多了也无甚可流连之处,左右再停不过两天便要离开了。

恰这时街上跑跑跳跳过来一群小孩子,个个口里念念有词。都说民谣最是一方特色,他正愁无处可寻,无事可绘,便倚在窗口仔细听了听。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原来是首七绝。

可还真是怪了,此处离成都何止千里,杜工部的诗怎么都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了呢。正巧客店的小二来给他送热水,他便随口问了。

“小二哥,有件事还请一问。”

小二忙点头笑呵呵应道,“客官,您说便是了。”

喻文州道,“我听这镇上儿童口中念的童谣是杜少陵的绝句,是也不是?”

那小二一听,连连摇头,解释道,“客官,咱没读过书,可不知道您说的什么杜少陵,不过那童谣小的是知道的,您听得那是说黄四娘家的便是对了。”

“哦?”喻文州微微诧异,顿时来了兴致,“这么说,此处难不成也有一个黄四娘家。”

“那是自然。从镇子西口出去,沿着小溪一直走你便能看到了,不过我也没去过,只是听说,那花越开越多,最后把路都给盖上的地方有处院子,便是黄四娘家了。”小二端了托盘要走,却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喻文州说,“不过听说那黄四娘的脾气不怎么好,不太欢迎人常去呢,有好些想去看花的都被她骂了回来,少不了是个不好相与的,而且那地方也挺邪门的,您还是不去的好。”

“西边?”喻文州想了想,问道,“莫非到了山下了?”

“正是在那雪山下呀,您这便知道了,哪有正常人会把家安在雪山下呢,岂不是要冻死的,而且那么冷的地方竟然能开出花来,不是邪气作怪又是什么。”

店小二说完了又劝了喻文州一番,让他万万不可前去,听说之前有人与主人起了冲突就再也没有回来呢,到现在镇子上都没人往那边去了。

喻文州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小二哥。”

“那行,客官您忙着,我这就下去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人走后,喻文州阖上门,又在窗边靠了一会儿,心头已经打定了主意。

再不好相与能有多不好呢,他这样好的脾性,总是吵不起来的吧。若主人当真不欢迎,他再离去便是,可若是听信传言错过了他四处寻找的花便得不偿失了。

况且,被传作“邪门”的地方,又是个什么样子呢。若不是有这些邪门的地方,他又如何能找到他要找到的人呢。

于是第二日清晨,他便按照店小二所说,从镇口西门出去,沿着小溪一路走了过来。

 

他从岭南一路走走看看,行及此处,已然是开了春。可这朔北的春天竟是比岭南的冬还要凉上几分,虽然阡陌之上各有花开,可风一吹来,还是能感到思缕的冷意。

那溪流当真是极长的,走了许久都不曾见到什么变化,可冷意却一层层地加重了,又走了盏茶功夫,风景骤然大变,已然全然看不出小镇中正欲春暖花开的样子。

喻文州真真走到这雪山之下,看到那传说中的黄四娘家时,才知道那是怎么一种邪门。

在这高耸入云的雪峰之下,清澈的碧湍却没有丝毫冻结的迹象,两侧壁立千仞,生出温柔的庄严和不可名状的谦卑,将一切都埋葬在无声的沉寂之中。

喻文州是个作画的,可却没有云游四海的热切与追求,他是温和寡淡的性子,想寻个栖身之处长久而居,可这大好河川他已走了十有六七,暂无一处能叫他称心如意地画上一辈子。

在不住的找寻和漫长的跋涉中,也曾渐渐疲惫与倦怠。若非心头那点执念,早遍再无心力。可此刻,在这朔北冰川之下静立,竟有暖风从身旁荡过,那一瞬间,他几乎忘怀了所有。

若不是那一旁的川壁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他只怕要在这种自我情怀中多沉浸一会儿。他盯着那雪白的山壁看了一阵,突然就收不住唇畔的笑意了。

本是自然而成,因势而下的冰川竟然有了人为的痕迹,那大片的雪碧上竟是让人用什么利刃刻上了字,那字清傲钢筋,极有气骨的,许是年头已久,已然无法辨认清楚究竟是何字迹,但却仍然能感受到字中透出来的凌厉的剑气。

单单是这样的气势便能把人吓住了吧,难怪会被镇上的人传成这个样子。

而且他都走了一路了,也没见到店小二说的什么院子,更没有一朵的花,除了雪还是雪,真不知道这童谣是怎么传成这个样子的。

喻文州已然起了兴致,便不会因为不见花就离去,也只是暗暗一笑,便不再想了。

他沿着溪水想山谷中走去,才知道那暖风是何处来的。此前只是听说有雪山环绕之谷可四季如春,不料竟是真的。只走了一小段路,已然感觉不到寒气缭绕,反而渐渐暖了起来。又转了三个弯后,他终于见到了花——

那是雪白的花,整片整片地开满了溪水两岸和山壁,几乎要与雪峰融为一体,若不仔细去看还当真是看不出的。

花本无声息,可喻文州蹲下身去细瞧的时候竟有一瞬间的恍惚,隐隐间觉得自己竟不知今夕何夕了。正此时,空旷的谷中蓦地传开一声铮然剑啸,仿佛劈进了喻文州脑海一般,他顿时灵台明净起来。

清醒时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山壁,来到了小溪的尽头,再有一步便要踏进山跟下的寒潭中去了。随着后怕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道清亮的声音。

“好险好险,你这人是哪里来的,怎么走到了这里?你是不是碰那小溪两畔的花了?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要走到寒潭离去了,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还好本剑圣把握住了时机,才救了你一命!”

人未见,声先至了。

听见那道声音的时候,喻文州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转身循着声音来处走去,未几便见一个年轻人,素裳玄发,手中一把寒光凛冽的剑,剑身上银光闪烁,寒威更甚周遭皑皑白雪。

“在下喻文州,打岭南来,是个作画的,听说此处有奇景可观,特来走上一遭。见岸上花开得正好,不由得伸手触碰,却不想此中别有玄机。”喻文州一个一个地回答了他的那些问题,而后长长一揖拜了下去,“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救。”

“哦,是这样。”那人将剑收入鞘中,上下打量了喻文州两眼,眸中流淌过漫然的光,晦暗如深,不可探测。

饶是喻文州再平淡的性子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那人才收回视线,对他说,“既然来了,就到家中坐坐吧,冰天雪地的,没有什么可招待的,别在意啊。对了,我叫黄少天。”

“黄少天?”喻文州一愣。

“对啊,怎么了?”黄少天见他这副反应,不由得心底一颤,却听喻文州说。

“你姓黄,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一个……”

“停停停停停!”喻文州本想打听童谣之事,话说了一半却被黄少天强硬地打断,后者挑了挑眉毛,故作怒状,冲喻文州瞪眼说道,“喂,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也是来找什么黄四娘的!外面那群人,把我传得像神像魔像妖怪我都不管!问题是本剑圣明明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啊,怎么就传成了个黄四娘啊!他们见过我吗?是不是太不负责了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黄四娘了。难怪那店小二说他脾气不好。被误会的太久了,任谁听了也会抓狂的吧。喻文州善解人意地道了个歉,却还是没有忍住唇角的笑意。

黄少天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谷中确实有座小小院落,据黄少天所说正是他平时宿处。此刻他二人正在院中一棵梅树旁坐着,桌上火炉醅着一罐酒,咕噜噜地冒着细小的气泡,泛上些新绿来。

喻文州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虽然这天色看起来不是要下雪的样子,可你我二人如此对坐,倒是有了一番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意思了。”

“你倒是个读书的。”黄少天笑了一声,也是兴致勃勃,“你说你是打岭南过来的?真是巧了,我也是岭南人。你这一路走了很久吧,是不是见了很多风景,你说你是画画的,你的画呢?外面的风景比这里有趣多了吧,这里可没什么好画的。”

喻文州这一会儿便已经领教了黄少天说话的本领,不免也是要笑了。

真是怪了。这个人似乎不是他想的样子呢。

他打大千世界走过,盛世繁华尽数看了,可越看就越淡薄,走得越远就越无精打采,看得越多便越兴致索然,性子也越来越平和淡漠。而黄少天一人久居在这碧潭雪域,竟是这般热情洋溢的少年意气。

适才在碧湍寒潭之畔,那一道声音清澈如冰泉,却又热烈如九天骄阳,直直落入他的耳中,好像也落入他沉寂良久的心海中,激起了万丈狂澜。

怎么没什么好画的呢。只有这才是画一辈子都不够的吧。

“此处景致独好,世间罕见,如若真像少天所说的无甚可画,那才无异于松下喝道、背山起楼、煮鹤焚琴,大杀了此风景了。”

“哇,你这人。”黄少天眼珠转了转,自己先笑了,“说你酸吧,你还真的跟那群酸儒不一样,我这人平时最听不得人咬文嚼字的,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不一样了似的,感觉多了点什么,就好像你就是该说这些话的。”

他将温好的酒罐取下来,倒好了递给喻文州一盏,自己端起另一盏,还连连说了两声有趣,才道,“来,喝酒。”

喻文州喝起酒来自然也不是黄少天那般气势如虹,他端了那盏轻轻啜了一口,酒气清新甘冽,顺着食道流进去,连心口都跟着暖了起来。

“说起来,刚刚少天提到自己是岭南人,却又缘何长居此处呢?”

到底还是说道这件事了,黄少天自顾自又灌了一盏酒,酒气上来,将他的眉眼都染上了红色,他低低笑了两声,缓缓说道,“你也看到了,谷口的那些花,一旦经人触碰就会发出一种香气,那香气会影响人的心神,人一旦闻到了便会失去意识,这么多年,有很多人跌进那寒潭里去,也有很多人从此陷入了幻想中,再也不能走出来。”

黄少天顿了顿,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粗糙的碗口,好一阵才缓缓说道,“三年前,我的爱人,就再也没有走出来。”

喻文州呼吸一紧,没有作声。

黄少天冲他笑了笑,缓缓说道,“我不想再有人像他一样落入那寒潭中,想必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就留在了这里。你看,若不是我在这里,你今日不就是要落入潭中了。”

见他没有说话,黄少天又是一笑,把手伸到他眼前去晃了晃,“我说,你没事儿吧,别露出这副表情来嘛,你不是说这里有得画吗?你要是不嫌这里简陋,那就在这儿住下吧,想画多久就画多久。”

喻文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沉声应道,“好。”

 

第二日清晨,黄少天推开喻文州的房门时,屋内的人已经离开了。床铺平平整整的,全然看不出是有人睡过的痕迹。黄少天倚着门框立着,眸光淡淡地打在屋内的陈设上,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喜乐,看不出悲喜。

许久,他缓缓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门。

距离喻文州第一次来这里,已经有整整三年了。三年间,那个人陷在一个轮回的怪圈中,不断地找寻,不断地跋涉,最后找到这里,每一次都说好了要留下呆一辈子,可每一次都在第二天清晨便消失不见。

当年,喻文州远游作画,误入谷中,因中花毒而生幻觉,不慎跌落寒潭。因他久出不归,自己外出寻找,等他在这谷中寻到喻文州时,那人已然寒气入体,恐命不久矣,唯有日日服食这谷中花方可救治。

然而异花有毒,服食者会陷入内心最深处的执念所成的幻想中,永世不得超脱。

黄少天救了他的爱人回来,可他的爱人却永远的陷入了失去他的幻觉中,不断地找寻与自我毁灭。

已经多少次了。

连他自己都快相信这是一场梦,连他自己都快觉得,是自己身在幻境,而见到他,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这一年春日,喻文州走回了岭南去。他在家乡故地看到那座院子时,竟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大悲大喜来,恍若隔世,恍曾相识。

大片的花开满了江畔的小路,一直延伸到下游的一处院落中,那院子周遭也尽是各色繁花,香气四溢,一瞬间就能醉了人的心脾。

他在田埂里指着隔江的院子询问劳作的老农,“请问老伯,那是什么去处?”

“那是黄四娘家。”老农直起身来看了看那院落,缓缓叹道,“那可是段佳话,可惜是再也看不到了。”

“黄四娘……是哪个黄四娘?”喻文州缓缓念道。

“其实我也没见过,但村里人都这样说。那黄四娘是养花的,她男人是个作画的,一个养,一个画,家搬到哪儿就走到哪儿,花养到哪儿就花到哪儿,过得倒是神仙般的日子。三年前,两个人搬到村子里,就在这里种起了花来。”

“那又如何再也看不到了?”

“那画画的出去作画,许久不曾归来,黄四娘等不及,出去寻了,这一去也再没有回来。如今那花圃已经空了,每年春天野花疯涨,都快把房子没了,可还不见人回来。想她一个女人家的,到哪里去找,我看啊,是回不来了。”

老农说完,见喻文州没有答话,便不再理会于他,继续在田间劳作起来。

喻文州沿着溪畔又走了一会儿,终归没有再往那处院落走去,转过身背道走了。转过身来的一瞬间,阳光直直射落在他的面上,晃得他一阵眼花缭乱,眼眶一松,就有泪水夺眶而出。

是啊,再也回不来了。就像他一样啊,他的少天也再也回不来了。

只有他还陷在一场虚幻的梦里,不断地找寻。他听说极北之地有雪谷四季如春,谷中生有奇花,嗅之则能生幻,见到心底最深的执念。

所以只有在那里,才能再一次见到少天啊。若是自己身处危难之中,那少天就会出现,将自己拦下来了吧。

这天大地大,他就陷在这样的轮回中,自生自灭。

喻文州逆光北行,朝着他爱人虚幻的影子再次启程。

 

即将一脚踏入寒潭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宛如救赎。

“喂,站住站住!你这个人哪里来的!怎么跑到这儿了太危险了!就差那么一点你就掉下去了!还好本剑圣眼疾手快,才让你捡了条命回来!”

“在下喻文州,为作画而来,一时不慎,多谢阁下相救。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我叫黄少天。”

“少天缘何独居于此。”

黄少天看了看喻文州,黑亮的眸中是两道幽暗深邃的光。

许久,他对着面前的人笑了笑,朗声说道,“此处风光大好,缘何不能独居,顺便还能救几个你这样的书生。更何况……”

“更何况?”

“没什么。”黄少天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身往院中走去,问他要不要来喝酒。

 

转过身的时候,黄少天看到清冷的雪域中竟有阳光射入谷中,明亮而灿烂地落在他的面庞上。他迎着光看去,觉得有些刺眼,似乎眼眶酸了酸,有要落泪的冲动。

他又想起那年春日,他二人在榻上缱绻,喻文州抚着他的眉角对他说,世人皆因院内繁花称赞黄四娘家是自在娇莺恰恰啼,却不知在少天看来,什么才是娇莺恰恰啼。

他羞红了面庞,睁大了眼睛去瞪喻文州,那个人不怒反笑,低下头来温柔地吻他,说他一定要走遍天下大好河山,将最好的风景画下来,全都送给他的少天。

 

黄少天突然就笑了。

更何况?

更何况……他的爱人陷入了一场永无休止的梦境中啊。

他只能在这里永远地陪着他,守着他,看着他不断跋涉,为自己一步步踏遍大好河山,一笔笔画下最好的风景。也等着他不断找寻,以为只有在他身处危难时才能出现在幻想中的自己。

他的出现,是喻文州一次次踏入轮回的唯一缘由。

可他若不出现,那个人才会连心底最后的执念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一脚踏入那碧波深潭中,就如同潭底沉睡的那些永远走不出,亦醒不来的尸骨般,由幻致身死吧。

真是可怕的毒,真是最恶毒的诅咒。可只要他黄少天还在这世上一日,就要永远守着喻文州。就如同那个人万里跋涉,只为在幻境中见到他的少天一样。

生离何苦,死别何惧。终归敌不过他爱他。

 

山中傍晚,四下暝色。那欲雪青天之下,坐着两个对饮的人。

而那岭南花圃中红杏满墙,春光大好,却徒留了满院的寂寥。

院外偶尔有儿童嬉笑而过,清亮稚嫩的童音传遍江畔。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如今依旧繁华开满蹊,戏蝶时时舞,却再无娇莺恰恰啼。

满园红杏,徒负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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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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